第29节 (第3/3页)
褐色外套和一条在他那瘦长的腿上揉成了奇异折痕的白裤子,坐在长凳上。 这人把草帽举到他的稀疏的鬈发上面,露出了被帽子压得而病态地发红的高高的前额。 “那是画家彼得罗夫,”基蒂回答,脸红了。“那是他的妻子,”她补充说,指着安娜帕夫洛夫娜,她就在他们走近的时候,显然是故意地跟着一个沿小路跑去的小孩走开了。 “可怜的人他的面孔多么可爱啊”公爵说。“你为什么不走到他面前去他要和你说话的样子呢。”
“哦,那么我们就去吧,”基蒂说,断然地掉转身来。“您今天觉得怎样”她问彼得罗夫。 彼得罗夫站起身来,拄着手杖,羞怯地望着公爵。 “这是我的女儿,”公爵说,“让我自己来介绍吧。” 画家鞠了一躬,微微一笑,露出炫目的雪白的牙齿。 “我们昨天等您来哩,公爵小姐,”他对基蒂说。 他说话的时候身子摇晃了一下,随后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动作,竭力想要装得好像是故意这样做的。 “我本想来的,但是瓦莲卡说安娜帕夫洛夫娜捎话说你们不去了。” “不去了”彼得罗夫说,涨红了脸,于是立刻咳嗽起来,用眼光四处寻找他的妻子。“安尼达安尼达1”他叫,他的细瘦的雪白脖颈上的青筋涨得像绳索一样。 1安尼达是安娜的小名。 安娜帕夫洛夫娜走过来。 “你怎么通知公爵小姐说我们不去了呢”他生气地低声说,发不出声音来。 “您好,公爵小姐。”安娜帕夫洛夫娜说,浮上完全不像她以前的态度,露出假笑。“很高兴认识您,”她向公爵说。 “大家老早就等着您呢,公爵。” “你怎么通知公爵小姐说我们不去了”画家又一次沙哑地、更生气地低声说,显然因为他的声音少气无力,使他未能充分表达出他的意思而冒火了。 “啊哟我以为我们不去了哩,”他妻子不高兴地回答。 “什么,什么时候”他咳嗽着,挥着手。 公爵举了举帽子,和他女儿一道走开了。 “唉唉”他深深叹息着。“啊,可怜的人” “是呀,爸爸,”基蒂回答。“你知道他们有三个小孩,没有仆人,差不多一点财产也没有。他从学院领一点钱。”她兴奋地继续说,竭力想消除由于安娜帕夫洛夫娜对她的态度的奇异变化在她心中所引起的苦恼。 “啊,施塔尔夫人来了,”基蒂说,指着一辆轮椅。在轮椅里,靠在枕头上,一个包在灰色和青色东西里的物体躺在阳伞下。 这就是施塔尔夫人。在她背后站着一个给她推车的阴郁而强壮的德国工人。在她旁边站着一位淡黄色头发的瑞典的伯爵,基蒂知道他的名字。几个病人在轮椅周围徘徊着,凝视着这位太太,好像她是什么稀罕东西一样。 公爵走近她。基蒂立刻又在他的眼睛里觉察出了那使她慌乱的嘲弄的火焰。他走到施塔尔夫人面前,极其斯文、极其殷勤地,用现在很少人能够讲的那样优美的法语向她招呼。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但是我为了感谢您对我女儿的厚意,不能不使您回想起来呢,”他说,脱下帽子,再没有戴上。 “亚历山大谢尔巴茨基公爵,”施塔尔夫人说,向他抬起她那天使般的眼睛,基蒂在那眼神里觉察出烦恼的神色。 “看到您,高兴得很您的女儿,我真是喜欢极了呢。” “您身体还是不大好吗” “是的,我也惯了,”施塔尔夫人说,她把公爵介绍给瑞典的伯爵。 “您差不多完全没有变啊,”公爵对她说。”我没有荣幸看见您已经有十年、十一年了呢。” “是的,上帝赐给人苦难,也赐给人忍受苦难的力量,人常常奇怪苟延残喘地活着有什么目的呢那边”她恼怨地对瓦莲卡说,因为瓦莲卡没有如她的意把毛毯盖住她的脚。 “大概是行善吧,”公爵眼睛里含着笑意说。 “那不是我们所能判断的,”施塔尔夫人说,觉出了公爵脸上的微妙表情。“那么,您把那本书送给我吗,亲爱的伯爵 我谢谢您呢。”她转向年轻的瑞典人说。 “啊”公爵看见站在旁边的那位莫斯科的上校,叫了一声,于是向施塔尔夫人鞠了躬,就同他的女儿和加入他们之中的莫斯科上校一道走开了。 “这就是我们的贵族,公爵”那位莫斯科的上校带着讥讽的意味说。他因为施塔尔夫人不和他结交而对她不满。 “她还跟从前一样哩,”公爵回答。 “在她生病之前您认识她吗就是说在她躺倒以前” “是的。我看到她躺倒的,”公爵说。 “据说她有十年没有起床了。” “她不起床,因为她的腿太短了。她的样子长得丑极了。” “爸爸,决不会的”基蒂叫着。 “恶嘴毒舌的人都这么说,我的亲爱的。而你的瓦莲卡可够受罪的,”他补充说。“啊,这些生病的太太们” “啊,不,爸爸”基蒂热忱地反对着。“瓦莲卡很崇拜她。而且她做了那么多好事随便问哪个人吧没有人不知道她和阿琳的。” “也许是这样,”他说,用胳膊肘挟紧她的胳膊。“但是做了好事,问什么人,什么人都不知道,那就更好呢。” 基蒂没有回答,倒不是因为她没有话可说了,而是因为她连在她父亲面前也不愿泄露她的秘密思想。但是,说也奇怪,虽然她下决心不受她父亲的见解的影响,不让他踏入她内心的圣地,但是她却感到她整整一个月来怀藏在心里的施塔尔夫人的神圣形像消逝了,一去不复返了,就像由被人任意抛掷的衣服所构成的奇幻人形,当人看出来躺在那里的只是一件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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