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尼娜_第61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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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节 (第3/3页)

丧气的话也不行;沉默吧,还是不行,“假如我望着他的话,恐怕他会认为我在观察他;我要不望着他的话,他就会以为我想旁的事情去了。假如我踮着脚走,他会不高兴;放开脚步走吧,我又觉得惭愧。”可是基蒂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而且也没有余暇想到自己;她只在替他着想,因为她心中有数,而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她对他说她自己的事,说她的婚礼,微笑着,同情他,安慰他,谈着病人痊愈的例子,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可见她是胸有成竹的。她和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的举动不是本能的、动物的、不合理的,证据就在于:除了**上的护理,使病人减轻痛苦外,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和基蒂都为临死的人要求比**上的治疗更重要的东西,和**全然无关的东西。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谈到那个死去的老人时,曾经说过:“哦,谢谢上帝他领了圣餐,也受了涂油礼;但愿我们大家都死得像他一样。”卡佳也是一样,除了cao心衬衣、褥疮、饮料以外,第一天就说服了病人必须领圣餐和受涂油礼。

    晚上从病人房间回到自己的两个房间里,列文低着头坐着,不知道怎样办才好。他不但想不到吃晚餐,想不到准备就寝,想不到考虑他们要做些什么,他甚至对他妻子说话都办不到了:他不好意思那样。基蒂相反地比平常更活跃,她甚至比平常更有生气。她吩咐开晚饭,亲自打开行李,而且亲自帮着铺好床,甚至也没有忘记在上面撒杀虫粉。她表现得那样机警,思想那样灵活,如同一个男子在交战或格斗之前,在人生的危险和决定性关头所表现的,在那种关头一个男子一生中只有一次表现出他的价值,表现出他过去并没有虚度光阴,而都是为这种关头作的准备。

    一切她都做得很顺利,还不到十二点钟,一切东西就都清洁齐整地布置好了,布置得这旅馆的房间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样:床铺好了,刷子、梳子、镜子都拿了出来,桌布也铺起来了。

    列文觉得现在吃饭、睡觉、甚至谈话都是不可饶恕的,在他看来,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不适宜的。她却理好刷子,可是她做这一切,丝毫没有令人讨厌的地方。

    但是他们两人都吃不下东西,而且很久不能都入睡,甚至很久都没有上床睡觉。

    “我说服了他明天接受涂油礼,我真高兴得很哩,”她说,穿着睡衣坐在她的折镜面前,用一把精致的梳子梳着她的柔软芳香的头发。“我没有看见过,可是我知道,mama告诉过我,有祈求恢复健康的祈祷呢。”

    “你真以为他还能够复元吗”列文说,望着她那圆圆的小头后面,每当她把梳子往下梳的时候就隐没了的细长的发卷。

    “我问过医生;他说他活不了三天以上了。但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呢无论怎样,我说服了他,我还是高兴的,”她说,从她的头发缝里斜眼望着她丈夫。“一切事情都难料呢,”她带着每当她谈到宗教问题的时候总是流露在她脸上的那种特别的、有几分狡猾的表情,这样补充说。

    自从他们订婚那次谈到宗教以后,他和她一直都没有谈过这个题目,但是她仍然参加宗教仪式、上教堂、做祷告等等,始终抱着应该如此的信心。尽管他抱着相反的信念,但是她却坚信:他和她是一样的,甚至是比她还要好得多的基督徒;他对于宗教所发表的一切议论只不过是他的荒诞的男性的狂想之一,正如他谈判她的broderieanglaise时说,好人补窟窿,而她却故意挖窟窿,等等的话一样。

    “是的,你看这个女人,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她简直不会料理这一切呢,”列文说。“而且我该承认,你这回来了,我非常,非常高兴哩。你是这么纯洁”他拉住她的手,却没有吻它在死亡临近的时候去吻她的手是不相宜的;他只带着悔罪的神情紧紧握住它,望着她的发亮的眼睛。

    “要是你一个人来就要痛苦死了,”她说,把两臂高高举起,遮住她那高兴得涨红了的脸颊,挽起脑后的发辫,用发针别上。“不,”她继续说,“她不知道怎么办幸亏我在苏登学了不少。”

    “难道那里也有病得这么重的人吗”

    “还要重哩。”

    “可怕的是我不由得想起他年轻时候的样子。你不会相信他从前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少年,可是那时候我竟不了解他。”

    “我十分,十分相信。我深深感觉得我们本该同他和好的”她说,为了自己所说的话而感到诧异起来,她望了一眼她丈夫,泪水涌进她的眼睛里。

    “是的,本该的,”他悲伤地说。“他真是那种人,就是人们所说的,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可是我们还得挨些日子;我们该去睡了,”基蒂说,瞧了瞧她的小表。二十死

    第二天病人领了圣餐,接受了涂油礼。在举行仪式的时候,尼古拉列文热烈地祈祷。他的大眼睛紧盯着摆在铺了彩色桌布的小桌上的圣像,在他的眼神里表露出这样热烈的祈求和希望,列文看着都觉得害怕。列文知道这种热烈的祈求和希望只会使他在和他所那么热爱的生命分离的时候感觉得更痛苦。列文知道他哥哥和他的思路;他知道他没有信仰,并不是因为没有信仰他的生活好过些,而是因为现代科学对自然现象的解释,一步步排挤掉这种信仰;因此他知道他现在的恢复信仰并非依照一定的规律、同样通过思想得来的结果,而只是妄想痊愈的一种暂时的、自私的表现。他也知道基蒂曾经用她听到过的奇异的起死回生的故事加强了他的希望。列文知道这一切,望着那祈求的满怀希望的眼睛,望着那吃力地举起来在皱紧眉头的前额上画着十字的瘦削的手腕,望着那耸起的肩膊和那已不再具有病人所祈求的生命的、喘息的、瘪陷的胸膛,他感到太痛苦了。在领圣餐的时候,列文虽然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但是他还是做了他以前曾经做过千百次的事。他对上帝说:“要是你真存在,就治好这个人吧自然这一套话已经重复过许多遍了,你救救他和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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