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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抽薪 (第1/1页)
窦英怔了一下,又好气又无奈:“娘,这件事是真的,消息是从江南传回来的,说是江南大商船在金陵东搁渡,就是听到了澜夫人卖股的消息,后来江南大商陈万荣亲自上凌云山大召寺找澜夫人,澜夫人亲口承认说已经将股份卖出了,并且卖了三十万两白银的价格。” “竟然是真的?”姚氏脑子里懵成了一锅粥,尤不自信的喃喃低语:“她疯了吗?” 窦凝已是惊呼:“哈?真的卖了三十万两?一定是爹出手了对不对?爹真厉害……” 也只能这么解释才能解释通,否则谁会用低于十倍的价格卖了自己的身家? 可窦英却厉声呵斥住meimei,“这种话你也能说的出口?现在外面这样怀疑也就罢了,咱们自家人怎么可这般说。”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窦凝现在一点都不怕哥哥,她已经是汇锦昌的大小姐了,她谁都不怕。 谁知道窦英却冷哼一声:“你还当这是喜事不成?“ 姚氏心里“咯噔”一声,一把抓住儿子的衣袖:“这不是喜事?” “娘,这怎么可能是喜事?”窦英气的沉下脸色,“澜夫人卖的是股份不是商号,如果要卖商号,她要把父亲和叔父们手里的股份买回去,或者征得半数以上持股掌宗的同意才能卖商号,可澜夫人这回卖的是手里的股份。” 姚氏急得心火直蹿:“我当然知道是四成股,当年你爹他们不是一成股八十万两白银的价格去试探过沈观澜?最后不也是白忙活?娘就是不明白,这四成股卖了三十万,你爹怎么就急成这样?” 窦英心道,他爹怎么急成这样?他如果是父亲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爹还知道去求助定昌侯,已经算是很沉稳了,不过他爹如过再老练一些,或许不该去找定昌侯,他应该去郭家,找郭开山。 窦英看着心焦神乱的母亲,重重叹了口气:“娘,铺子里的事你不知道,这些年父亲之所以揣着股份不和澜夫人翻脸,不是因为顾忌面子和外界说法,实在是父亲不能翻这个脸,因为只有沈家人在,汇锦昌才能叫汇锦昌,父亲和其他掌宗叔父们才能借着汇锦昌的名号去做自己的买卖。” 姚氏听儿子这么说,越来越糊涂了,但姚氏却很是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的一句:“什么叫‘只有沈家人在,汇锦昌才能叫汇锦昌’?” “因为有澜夫人在,汇锦昌才能无偿使用沈家的货舱和马队,澜夫人如果将股份卖了三百万两,或许说明货舱和马队的授权也涵盖在里面,可澜夫人卖了三十万两意味着什么?这说明汇锦昌南字号将没有资格使用天下最好的马队护镖,也没有资格使用天下最大的货舱囤货,更何况,马队和货舱并不是沈家的底牌……” 姚氏手脚冰凉,几乎是下意识的问:“沈家还有什么底牌?” “是名誉和诚信,还有沈三爷用一生的时间所播种下的善和恩。”窦英没有情绪,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 他出自沈氏商学,知道《商经》里所授的根本是什么,商家的立身根本不是利,而是诚和誉。 沈三爷虽然已经作古,可他种下的善因,已经到了结果的时候,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沈观澜甩开了汇锦昌。 恐怕有些人直到现在才认清,他们依附的从来都不是汇锦昌,他们所依附生存的,一直是这个“沈”字。 屋子里的众人一时间全都沉默无声,没有悲哀愤怒忧伤,他们全都呆呆的看着窦英,仿佛身陷在一个快要破碎的水泡里,稍有动作,保护他们的这道屏障就会破碎毁灭。 窦英不忍心再留下去,他攥了攥拳头:“娘,我还要去铺子里帮父亲打听事情近况,您……您别再多想了……” 他转身欲走,姚氏仓皇尖锐的声音突然传来:“她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窦英看着母亲,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这件事对澜夫人的确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谁都知道,做出这样决定的澜夫人,一定是笑着的。 姚氏面容扭曲起来,她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彻底明白过来:“这个女人疯了不成?南地首屈一指的通货商号汇锦昌就这么被她给扔了?就是因为你舅舅伤了她女儿?” 窦英苦笑,事到如今母亲还看不清楚吗,“娘,舅舅不是伤了大小姐,而是差点杀了大小姐。” 姚氏眼前忽然金石乱撞,一连后退数步,贴身婆子连忙搀扶住她,齐声唤着“太太……太太……” 那一瞬间,姚氏又想起了老爷那日的疯魔,那一脚一脚的踢打像是来自地府的催命符。女儿安慰她说,爹是被沈观澜气的魔障了。可姚氏的心却骗不了自己,当日那些拳脚,那些歇斯底里的辱骂,都是因为她的弟弟给老爷招来了祸事。 可她以为有定昌侯在背后撑腰,就算有祸事也会被老爷迎刃而解的。事情怎么会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如今,任何的劝慰都成了徒劳,窦英看着母亲的颓败,轻声:“儿子在沈氏商学的时候就听师傅说过,澜夫人的心力和手段其实和郭掌宗不相上下,但澜夫人比郭掌宗多了一分果敢,在商场上宁可得罪郭掌宗这样的老狐狸,也不要得罪澜夫人,因为郭掌宗毕竟会有所顾虑,能审时度势的报复,可若是得罪了澜夫人,她往往会不计后果,只图自个的痛快,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受不得委屈。”窦英握住母亲的手,温声宽慰:“澜夫人连窦家都这般报复,又怎么可能放过外祖家。趁着现在姚家还没有遭难,不如您上门去劝劝舅父,让他放低姿态去金陵见一见澜夫人……” “凭什么?”话被怒目含泪的窦凝打断,“她受什么委屈?舅舅都已经死了,要算账也是外祖家找她们母女算,她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父亲都还没有找她们算账,那个老妖妇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打压窦家,那个从小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可怜儿王芍,凭什么受人庇护,凭什么,她怎么不去死? 窦凝痛不欲生,捂着脸哭着跑出了房间。 窦英看着晃动的门帘,耳畔是母亲相似的埋怨声,“对,她受什么委屈了,我弟弟已经死了,死者为大,死者为大……” 窦英头疼的想,澜夫人若不是看在他去报信的份上,恐怕此时就不是在商场上釜底抽薪这么简单了,这些年她在金陵不显山不露水,父亲便把她当成猫来逗? 但这些话窦英不能说,他明知道父亲的路是错的,却无法将其拉到正途上来,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亡羊补牢。 父亲说他受沈七爷的影响太深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做沈七爷那样的人才佩称的上是巨贾,沈观澜虽然是沈七爷的血脉,王芍虽然得了沈七爷的悉心教导,但他们终归是女子,女子绝成不了最后的王者。 只有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之人,才是最后真正的赢家。 窦英看着眼前的一片萧瑟,慢慢攥起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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