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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扶棺进京(第2更) (第1/1页)
汴京,亦称汴州、汴梁、东京。 八朝古都,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数不尽的风流繁华。 作为拥有百万人口的超级大城市,既是本朝的政治中心,也是全国的经济中心。 汴京城里的百姓,正如历朝历代的帝都人民一样,骄傲,爱面子,人人都有窥视皇家内幕、官员绯闻的人脉,又都有指点江山、用嘴治国的能耐。 外乡人头一次到汴京,随便挑个小饭馆坐下,听食客们把政治博弈描述得跟隔壁家两口子打架似的,少不得要大开眼界、自惭形秽。 这一天,又是看似平常的一天。 天还蒙蒙亮,各处做早点的食肆都已经开始营业了。 汴京人民不爱做早饭,小老百姓都是溜达到早点摊吃,达官贵人则有下人们出来买,甚至还可以叫外卖。 外城新曹门。 对着新曹门的是牛行街。 街名虽为“牛行”,街道两侧却遍布勾栏瓦舍、酒楼饭庄,一眼扫过去,全是各种彩楼欢门、招牌幌子。 汴京是没有宵禁的,所以又号称不夜城。 每到华灯初上时分,牛行街就是最热闹繁华的所在,处处觥筹交错、闻歌起舞。 而到了清晨,工作了一整晚的行首娘子们和婢女们,都在补美容觉,仆役、伙计、厨师、帮闲则打着哈欠,溜达出门,跟附近早起的居民们,一起混迹于早点摊,互相交流着昨夜新听到的八卦新闻。 这一天的新曹门牛行街,跟平时也并无不同。 靠近城门处的早点摊上,熟悉的食客们一如往日,吃着煎白肠、血脏羹、羊血、粉羹、烧饼、蒸饼,一面吃一面瞎侃。 面向城门的一位食客,忽然睁起眼睛张大嘴,手中的汤匙停在半空,羹汤滴滴答答落下来,溅湿了衣襟。 对面的同伴就问:“怎么了这是,见鬼啦?” 一面说,一面回头看,然后就跟前者一样,张大了嘴。 只见新曹门下,一行队列正在缓缓进城。 前面是骑着马的官人,左右都是差役,中间一辆牛车,牛车上拉着一具棺木。 牛车后头跟着长长两排犯人,脖子上挂着枷锁,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个犯人都是披麻戴孝,脖子后头插着哭丧棒,一路呜呜咽咽,痛哭流涕。 场面,真叫一个凄凉。 附近所有早点摊、菜摊、rou铺、脚店的伙计客人,都纷纷探出脖子来,街面上的行人们也都驻足围观。 “这谁家犯事儿了?” “哟,这稀奇,怎么还有出殡往城内送的。” “瞎呀,这哪是出殡。” “分明是押解犯人进京。” “怎么人死了还要押进京啊?” “这到底哪家啊?” 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真有胆大地上去问了。 “嘿!鲁王府的!” 一句话惊动了所有人。 “哟,鲁王府啊?那不是谋逆作乱的大罪吗?” “可不是,早听说要进京受审的,这是终于到了。” “那这棺木是谁的?” “说是鲁王。” “鲁王怎么死了?” “说是畏罪自杀。“ “嗬!” 这就吓人了。 再看跟在棺木后头的犯人们,都是鲁王的家眷子女,一个个细皮嫩rou、哭的泪人一样。 想来这样养尊处优的人,这么一路徒步走进京,都累垮了。 家里顶梁柱又倒了,一大家子人前途未卜。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透着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安。 “看着怪可怜的。” 爱看热闹的市民,就跟在队伍两侧,慢慢地移动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行进得也就越来越慢,到最后,竟有水泄不通的架势,押解的官差,都有点惊慌了。 这时候,跟在棺木最近处的一个青年犯人,突然大叫一声:“父亲!” 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尘埃。 随着这一声哭嚎,队伍中突然扬起了一堆一堆的纸钱,纷纷洒洒飘落在长街上。 同时,他身后的所有犯人家眷,便如同伏倒的麦子一般,齐刷刷跪了下去。 然后哭声震天响起。 “呜呜呜……” 明明是晴朗的早晨,围观的百姓们却只觉得头顶仿佛被乌云笼罩了。 那带头跪下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卷纸,当着整条长街的百姓的面,开始大声吟诵。 “臣姜尚武,涕泪乞罪。臣本庸碌,蒙受皇恩,方得一栖息之地,绵延子嗣。本该自修德行,敬守祖范,效力朝廷,牧守一方。然性本鄙漏,利禄蒙心,竟生虚妄飘渺之念,以致行为狂悖,全失法度,上负圣恩,下惭黎民。弹劾骤起,如晨钟敲醒婆娑梦,臣方幡然醒悟。回首历历,犹如噩梦,大汗淋漓,无地自容。” “然则大错已铸,悔之晚矣。朝堂之动荡,君王之忧心,皆有由臣一己私欲而起。今以臣之一死,谢天下之怒。万般罪责,尽归臣一身。” “唯愿吾之君王,勿以罪臣为念,珍重己身,努力加餐,兄弟手足之情,来生再续!” 念完后,青年双手高高举起这份谢罪书,然后重重地将头磕在坚硬的石板路面上。 一个、两个、三个。 三个头磕完,他额头上一片血rou模糊。 再看那份谢罪书,字字都是鲜血写就,骇目惊心。 伴随着漫天飞扬的值钱,还有满街跪拜哭泣的鲁王府遗孀子女。 街上的人们被这沉重的一幕给震撼了。 每个人都觉得心头仿佛被大石压住,哀戚的情绪开始在人丛中蔓延。 “这鲁王,也算是敢作敢当了……” 耳朵里听到人丛中的窃窃私语,青年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脑海里快速地闪过鲁王临终前,对他交代的场景。 “当年,我与皇位只差毫厘。如今,你与储位也失之交臂。” “败局已定,这一关,若无流血牺牲,是绝对过不去的。” “但这并不代表走到了绝路。” “哀兵必胜,以我一死,保全你们兄弟姊妹。” “留得青山在,将来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你我父子,十年筹谋,纵然一时失意,将来也必有回响。” “从此以后,你须蛰伏隐忍,没有完全把握,不可起任何复仇之念。” “记住我们的仇人,记住我们的目标。” “你,必须得到这天下!” 连日来的长途奔袭和情绪刺激,让他的身体濒临崩溃的边缘。 但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 被漫天纸钱模糊的视野中,一人一骑从长街尽头飞快地奔驰过来。 哒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他慢慢抬起头,盯着马上那人的服色装扮。 是禁宫中的装束。 来吧,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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