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地狱的第十九层 (第1/1页)

    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

    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

    你有没有怀疑过这是一场梦？

    镜子里的冷雪面容冷漠，眉间有一点殷红，眼珠被黑色包围，蔓延开来。眼镜框掉落在洗手台上。

    从正常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变成全黑，又变回黑白分明的样子。

    可是你若是仔细看，会发现瞳孔的走向便利，黑色的部分仿佛戴了最新款的美瞳和开了大眼特效一样，占据的比例更大了。

    她徒手摘下脑后的发圈，乖乖的马尾形象立即变成了散发，落在肩头，和脸庞种异样的美感冲突。那眼神太过尖锐和攻击力，脸庞却又柔和。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似把自己一生都望尽。

    有穿古装的，民国的，各种各样的她。有被杀的她，有杀人的她。各种各样，都是她的面容。

    她好似有些好奇，凑了过去，凑得近了些，镜面好像经不起观察一般，扑朔朔掉下渣和裂开一圈蜘蛛一样的网纹来。

    “你来，就为了这些？”她头也不会，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和冷雪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声音来。

    “呵，雪碧，你究竟在逃避什么？”婉秋凑上来，把脸搁在她肩头，那脸好似长在冷雪肩上一般，浑然天成，一点也不违和。

    两个人像是暗夜中长出两只头的怪物。

    浑然天成。

    “忘了。”冷雪有些不耐烦，推开她俯在肩上的脸，径直想朝外面走去。

    “门锁了。钥匙在我手上。”婉秋顺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柔若无骨一般头靠在浴缸上。

    冷雪背对着她不说话。

    婉秋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里，她姣好的面容像一只魔鬼。

    她说：“雪碧，选择遗忘便以为能开始真正的生活，那是真正可悲。”末了又猛吸一口烟，好像被呛着一般，低着头剧烈咳嗽起来，烟灰随着她的咳嗽一抖一抖，像暗夜里的流星一般。

    她好似流下泪来。

    “雪碧，不要。不要抛下我们，我真正害怕被抛下。”她仰起头又靠在浴缸上，舒了口气。

    “我也以为遗忘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不能，雪碧，我们从始至终都只是自欺欺人。”

    她笑了笑，又继续道：“雪碧，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你瞧，来了。”

    冷雪还是不说话。背对着婉秋。一瞬间恢复正常，开始惊慌起来。

    刚刚那是……

    我……我到底是怎么了。镜子里的那些东西……

    有各种各样的我……

    我到底是谁？

    我是克隆体吗？有无数个我生存着？

    还是那是我的前世今生……

    不，不可能的。

    这怎么可能呢。

    她心里有些慌乱，重新凑上去看来看，仔仔细细，却也只看见了镜子里的裂纹和镜子里裂开的，无数张的自己的脸。

    摘掉眼镜框的，熟悉的，又陌生的脸。

    她好像是她。

    她又好像不是她。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惶然好像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一切又好像在梦里。

    不，这一定是在做梦。

    她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清晰的疼痛感从胳膊传来。

    甚至一瞬间也怀疑那疼痛感都是虚假的。

    又捏了捏自己的脸。

    很快又传来痛感。

    这下不是做梦了，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心里这么惶恐、害怕、又难过？

    ……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过身，心里有种莫名的悲凉，不知道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冲过去想要扶起婉秋，婉秋只是笑着摇摇头摆摆手。又笑吟吟盯着她。好似那般呜咽和哀求的人刚刚不是她一样。

    冷雪擦干眼泪，恢复了正常。

    “到底怎么了，刚刚那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婉秋？”冷雪满脸疑惑又急切地问着她。

    婉秋盯着冷雪，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用一只手摸着冷雪的脸，似要一寸寸把她看个清楚和仔细，连骨骼，带肌rou，再带着肌rou里的一丝丝的血管细胞好像都要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

    她甩了甩手，习惯性想吸一口烟，却发现刚刚冷雪过来扶她的时候有些慌乱，指尖的烟已经掉了，那一抹红熄灭在冷冰冰的大理石瓷砖上。

    她又仔仔细细两只手捧着冷雪的脸看了看，冷雪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不出声，也不能动弹。

    她看着冷雪，冷雪也看着她好看的脸庞和眸子。

    婉秋生得集美。

    着双眸子更是摄人心魂。

    像漩涡。

    一不小心栽到里面，就永世不得翻身。

    又危险又迷人。

    ……

    直到她好像验货的猎人一般验完了货物。

    冷雪能感觉到她那一瞬间的矛盾和失落。

    然后冷雪听见她的声音突然颓废和沙哑起来。像是无数狗血剧里主角生离死别时一样，说句那句话。

    “走啊，我让你走。”

    她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可是这里很安全。

    没有危险。

    也没有生离死别。

    她们都活得好好的。

    婉秋从浴缸下面抽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只手机，还有一支项链。

    很老旧的样子，因为没开灯看不清全貌，但是看大小很像洛基亚，甚至比洛基亚还小。至于项链，则是完全看不清，但是有一部分好像有微弱荧光。

    可恶，高度近视阴雨天没戴眼镜果然和瞎子差不多。

    “记住，遇到事就按那个手机，会有人救你。项链不想死的话随身带着，连洗澡也不要摘下。”

    她镇静下来，用正常平淡的语气说道。

    “啊？到底发生了婉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要不然我们报警吧，到底怎么了……”

    “闭嘴，滚，滚出去！”她突然严厉打断了冷雪。像一只突然被激怒的母狮一般。

    暴起一般拖着冷雪开了门。了，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冷雪拖地了客厅，一路推出了大门。

    冷雪甚至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听见大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

    真是莫名其妙，见鬼一样。

    该不会婉秋是精神失常了吧，社会主义青年才不信什么当，有事就找警察叔叔。

    她又急急忙忙过去敲门。

    “婉秋婉秋，我的鞋啊！我的眼镜和伞！”又过了一会门开了甩出来她的鞋子和眼镜，还有刚刚推搡中没拿出来的那个装手机和项链的盒子。

    冷雪捡起来了东西，又敲了敲门，过了一会，看她今晚是不会开门了，看了看天色，坐在门口给婉秋发了一条长长的短讯。

    然后，撑伞回家了。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