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事世界毁灭之日 (第1/1页)

    虽然从外部看去，苍白山脉如同正在流淌的巨河中翻涌起的白色巨浪，但当真正踏入其中，才能直观地感受到它更像是一座冰封于世界之巅的雪山。

    所幸在厚厚的雪尘之下，一条小路显露出踪影来。应该是经受了不止千百人的踏足，这条路顽强地为两位旅者指引了方向。

    “呼，呼……”

    伍拾伍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一具正常的身体了，在她遥远的记忆中，很久很久之前，自己仍会受到高原反应之类的生理现象的侵扰。

    但在变成纯粹的信息流后，这种感受已与自己无关。

    不过，即使她又一次打算用这种方法说服自己接受现在的不适应，看着阮献琛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表情，伍拾伍还是忍不住捂住了脸。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你上一次摔倒时也是这么说的。”

    再一次将跌倒在雪堆里的伍拾伍拉起后，阮献琛远眺向山脉下方，两人开始旅途的地方。

    以起始地为中心，周围有多处如同被巨型雷暴席卷过的痕迹。在废墟外部，还有些黑色的火焰仍在燃烧。这片区域看不见任何活着的生物，就连风都不想眷顾此地。

    “不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伍拾伍顺着她的目光眺望下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不清楚，那家伙只叫我跟着指引走，现在我也只好相信——毕竟没法变得更糟了。”

    “说起来，你手臂上的疤痕是怎么一回事呢？”

    登山的途中，伍拾伍向对方介绍了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在黎历5027年，也就是十年后见到阮献琛时，她穿的是长袖，彻彻底底地将自己手臂上的伤疤隐藏了起来。

    不止如此，在伍拾伍关于“未来的魔女”所有的记录中，都没有提到她的这一外貌特点。即使在未来，这也是一个没有被公开的秘密。

    “这是……”阮献琛明显地犹豫了，不，不如说是因为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一瞬间脸色变得很糟糕。但在深呼吸了几次后，她用右手抚过伤疤，回答道：

    “因为我受到的惩罚。”

    “这未免也……”伍拾伍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但阮献琛似乎没有就此停下讲述的打算。

    “不过，我直到现在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我只是觉得很遗憾，为什么有这样的伤疤日日夜夜提醒我，我还是在最后关头放松了警惕。”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平淡下压抑着的是无底的怒火，还有无尽的懊悔。

    “你之前生活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我吗……？”伍拾伍回想了一下，自己每一次都跟随着一个随机的对象经历棋盘游戏，大多数时候第一局结束就得重新跳跃，有几次则遇上了能生存到那次事件的几位。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在各式各样的棋盘中，注视着别人的选择与结局。

    而更久远一些的记忆碎片，已经迷失在了跳跃的细流中，无影无踪了。

    “是一个相当动荡，不平凡，有时候也会发生些趣事的世界吧。”

    她只能如此概括那些还没有发生的故事，那些再无法重遇的人。

    “……我来自一个相当和平的时代和国家，超能力和魔法只是幻想作品中的存在，人们乘着科学的洪流一路高歌猛进。”

    “国家？”伍拾伍有些不太明白，“什么是国家？”

    “这，怎么解释呢？”阮献琛愣了愣，露出了犯难的神色。

    “不用解释的！”伍拾伍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连忙摆了摆手，“那个，我继续听就可以了，我理解能力还不错的哦。”

    “嗯……好吧，总之，我的世界是不会发生刚刚那样的事情的。”

    她指的大概是述说者在白雨与灰风中消失的那件事，伍拾伍也心有余悸。

    “不过，我出身的家族一直妄想着一件事。他们曾在革命中被打倒，当时心灰意冷的我的祖先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一本古籍中记载的神明身上。”

    “一百多年来，我的家族一直在尝试用荒诞不经的仪式召唤这位神明。有时他们会用这个骗到一些当权者的资助，因为这个，我的童年时代过得还挺优渥。”

    明明这时的阮献琛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但她的谈吐用词都透露着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不过，伍拾伍没有打断她，而是继续专注地听着。

    “……不管用哪一派的教义，或是法律，或是普通人的道德基准来判断，仪式都太过血腥残忍了。但我的家人们不管这些，被他们蒙骗的家伙们也不管这些。他们只想着通过仪式恢复往日的荣光，让自己登上人世的神座。”

    阮献琛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伍拾伍，后者差一点又被雪层之下的小石子绊倒。

    “我不认可这些，所以在十二岁那年放跑了当年的祭品们。这个就是被发现后受的惩罚。”

    她是用左手去拉的，所以伍拾伍能清晰地看见那曾是一道多么大的伤口。

    “那之后他们再也不让我接触这些了，但我还是时不时就能看见他们制造出的动静。我还曾经试图告诉过警察，但好像只起到了反效果。”

    山间冷冽的寒风吹过，这回阮献琛没有放开抓紧伍拾伍的手，而是边拉着她边向上攀登。

    不时有巨大的影子从她们上空掠过，每当这时，她们就会放慢脚步或干脆停下。这两个小点丝毫无法激起苍白山脉掠食者们的兴趣，于是她们总是能有惊无险地前进。

    “……在我二十岁时，为了捣毁他们最终的仪式，我和我的恋人还有朋友们潜回了大宅。”

    “然后，我们失败了。”

    “只有我活了下来，我的朋友们被吊在了房梁上，而我的恋人成了仪式最后的祭品。”

    伤疤的话题已经结束，之后的所有一切，都是阮献琛对自己的责难。

    “那个仪式则成功了，每一年都失败的那个仪式，偏偏在那一次成功。”

    “哈哈，你肯定想不到成功的结果是什么——世界毁灭了，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红色，一切活着的，死去的，都开始分崩离析。我最后见到的景象就是芦苇荡映照中的天际飘下了茫茫的火羽。”

    “……”

    “那个瞬间，我无比希望时间可以倒回去，让我重来一次。”

    “然后，有人听到了我的愿望。”

    伍拾伍没有说话，她只是同样紧紧抓住了阮献琛的手。

    “那家伙说，等我抵达了终点，我的愿望就能实现。”

    “是这样吗，你觉得是这样吗？”

    “……我会陪你走到终点的。”伍拾伍没有正面回答，她知晓承诺的重量。

    所以这一次，她用郑重其事的口吻说道。

    “我会辅助你的，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