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风波 (第3/3页)
儿与我的情谊,便让骓儿离开张家,谁知一双和骓儿一同长大的弟妹说什么也不放她走,长姐如母,骓儿当前无法离开张家,便只能暂时离开我了。”
“闹了半天原来是情伤所致,”安歌听闻他这般一股脑的吐露郁结,当即明了眉目,“骓儿这么喜欢你,这肯定是她的权宜之计,等过些日子,张永德气消了,我去帮你转圜。” 子期焦急地打断安歌劝慰,更显心事重重,“凑巧那日我去见那僧人,他一眼便看出我心中困扰,还说我此生必有情劫……所爱不得,死无葬身。” “你莫信他胡言乱语。” “现在他人就在府里,我叫他拿出施诊药方,他说时机未到,不肯告我,我不知现在当如何是好?” 安歌沉吟半饷,决意同子期一起会会这方人物,谁知此时巧遇指挥使副手韩琦气喘吁吁地来报信,“大人,您快回府吧,出事了!” 待他们推开禁闭老僧的房门,只见他左手持珠,右手腕汩汩鲜血,搭在器皿之边,脸色灰白一片,胆大的韩琦上前探试鼻息,那老僧早已端坐圆寂。 左侧的长案之上依次摆放着一封书简和四个锦囊,折开书简,只有一排藉藉草书——“我生已结,是为归期。汝等有问,锦囊作答”。 安歌甚觉蹊跷,便想将锦囊一一拆开,却被子期拦下,“莫急!我们不如依他所言,了结咱们心中四个疑问,无益便罢,若是有益,也不枉费他一条性命。” “那我便来测测这位‘高僧’虚实所在。”安歌看着第一个锦囊,冥思半刻,“我有一问,需要高僧解答,‘我命数几何’?” 安歌额头微微一扬,子期十分默契地解开第一个锦囊,眉头微皱,犹豫之间只得照本宣科,“可叹极贵之命,擦肩极贵之福。” 心里不禁漏跳一拍,预言若说自己倒也不怕,不知为何,安歌脑中第一闪过的却是郭荣的命数,手已按捺不住地抚过第二个锦囊,“第二问,我夫君之势可盛长久?” 此问既出,她渴求地撕开蝴蝶绣结,只见纸绢之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延绵数百年。 “这人果有神力,”子期拦住安歌的胡思乱想,赶忙推进起正事来,“敢问圣上之病可有诊治秘方?” 安歌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充斥纸上,“怎么说?” “一钱麝香、二钱牛黄、三钱犀牛角、四钱吾血作药引,混与药汤服下……切记此法独不可见大水,大水冲而势破。” 俩人颇有深意的相对而望,子期终于拿起最后一枚锦囊,“最后一问,李重进的情劫如何能解?” 安歌眼见他脸色瞬时苍白,忙抢过来看,自己也被其上恫吓得毛骨悚然,纸面洁白,空无一字。 “这其中有诈,”安歌将四枚锦囊归拢到一起,“一二问可共答,三四问也可共答。你莫信他,这事古怪。” “我倒宁愿相信,因为这样,圣上的病才有医治的希望,”子期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讪笑,“你和你夫君还有百年相守绵延。” “我会保驾你和骓儿,你莫怕!”安歌拍打着子期的肩膀,安慰调笑,“当然,如果你心里还有其他人,我就帮不了你了!” 子期朝她飞了眼白,“圣上如今这般情状,还有心情玩笑。你说这秘方是否能用?” “我愿一试。”安歌转头看了看老僧手边流满鲜血的碗,“我会为父皇试药,若安然无恙,再给他服下也不迟。” “有我在,怎么能让你来?”子期拦住她伸去拿碗的手,鼻中逸出一声嗤笑,仿佛又变身倨傲不逊的冷面公子模样。 “两位贵胄断不可为!”一句悠扬清澈却仍待稚气未脱的男声,从门外飘然而至,只见身着靛蓝色幞头袍衫的清瘦少年,背光轻盈跨步入内,“无意间听到两位大人在垂拱殿外私谈,奴家便一路追随至此,又将占卜启锦之事听个通透。在此奉劝两位不可行之。” 安歌心头一惊,已知大事泄露,只得连忙上前好生劝告,“继恩,这件事我们还在商议,你万万不可告诉别人,尤其是晋王……我们只是想救陛下而已。” “王妃,我信您想救陛下、想保护晋王,但是一旦出事,晋王这顶弑父篡位的帽子怕是落定了。”继恩成长之中的沉稳声线,伴着毫无波澜的眼神掠过安歌,最终定格在李重进身上,“同理,都指挥使您若有事,还怕老臣一派不会对皇亲国戚反攻倒算、另行倒戈么?” “你说的我们自然都懂,”安歌猛然拍案,愤恨不已,“好不容易有个可能的玄法,难道就放任陛下听从天命么?你们怕这怕那,我倒宁愿一搏。” “要做也应继恩来做。”他斩钉截铁地夺下话语,不给安歌留下一丝余地。 李重进很难相信这样无畏的挺身而出,竟出自一位不过十四五岁、从前也从未打眼的少年內侍之口,“你也知道这不是小事,若喂药后,陛下醒了便罢,若是不醒,甚或出了大事,等待你的便是严刑逼供、生不如死,即使死也要五马分尸、肝肠寸断,届时,你供不供出我们,都是死!” “奴家在宫中至今,从未靠过任何人,这几年幸得陛下提携,才有几日清爽干净的好日子,”继恩轻轻将老僧的手从碗口放下,端起瓷碗放到从旁的食盒之中,“奴家一方残躯,尝过最苦最疼的刑,割在身上,心神俱死。若此次能保住陛下和您们的命,也能跟您们一样做回英雄,奴家便不枉此生,更不枉陛下绵绵恩惠了。” “一钱麝香、二钱牛黄、三钱犀牛角、四钱血。这事交给奴家,自此与两位再无关联。”继恩微微躬身,提盒而去,檐帽之后,两根幞带迎风高舞。 李重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恍然大悟地轻叹,“不仅年龄相仿,眉眼间的坚韧懂事,原与青哥有这般相似,怪不得受陛下宠信,原来如此……” 杜甫曾赞,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崔宗之虽倨傲俊美,大抵终究比不过眼前这方少年,潇洒不惧、为义前行的勇武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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