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6 天下何至于此哉 (第2/2页)
过大哥和老四这话,俺想来想去,总是觉得绕人。隽乂,你听懂了么?” 张郃眨了眨眼,苦笑道:“似乎听懂了,却又似乎不懂,但是还是觉得很有道理……” “他两个是说,人人之间,生来便不公平。” 沮授一面说,一面走到近前,眼中闪动着复杂光芒:“孟子云: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玄德见这些丁壮瘦弱,乃生恻隐之心,可见仁心。只是……” 他指着那些丁壮,摇头道:“我们看这些人不如我们,却不知那些生来就是瞎子、哑巴的。尚且不如他们,又有许多养不大的婴孩,更是远远不如了。运命如此,却有什么好说?” 张飞、张郃都点头,觉得的确如此——运命如此,能有什么好说? 刘备却摇头道:“不然!天命或者无情,人心却有仁义。以备想来,这世间掌权柄者,上至天子,下至郡守、县令,都有天责在身,须尽自家之力,为这世间诸事,厘定道理!” 说着一指张飞:“譬如吾弟翼德这般壮士,孔武有力,胆大性豪,他愿冒险上战场,以求扶摇直上,那便当给他这般机会。” 又指着那些丁壮:“似彼辈等,性子温良怯懦,身子又无长力,他本来只愿躬耕田亩,求个保暖,亦当如他所愿。” 他越说越来劲,仿佛看见了想象中的景象,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说到底,也不过是使能文者文、能武者武、能耕者耕、能织者织,使君子乐于庙堂,黎庶乐于田桑,使此世间百姓,都能各安其位,虽不免有高下之别,也无外乎贵人身穿绫罗、日食酒rou,庶人身穿麻葛,偶食酒rou,却不可以贵欺庶,甚至以之为鱼rou。” 刘备一口气说完,眉目飞扬,英姿焕发。 沮授愣愣看他半晌,忽然道:“玄德亦读《淮南子》乎?” 此书乃是西汉淮南王豆腐小郎君刘安所著,刘备有学渣之资,却是不曾读过,顿时面颊微红,强笑道:“久闻其名,有机会定当拜读。” 沮授默然片刻,仰头诵道:“治世之体易守也,其事易为也,其礼易行也,其责易偿也。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是以士无遗行,农无废功,工无苦事,商无折货,各安其性,不得相干。故伊尹之兴土功也。修胫者使之跖镬,强脊者使之负土,眇者使之准,伛者使之涂,各有所宜,而人性齐矣……” 张飞、张郃先把眼瞪起,随后是鲁智深,再是刘备,四人大眼瞪小眼,沮授见了,声音渐低,停下摇头道:“玄德果然不曾欺我,却是不曾读过。” 张飞问刘备道:“哥哥,他说的这些话,甚么意思?” 刘备强笑道:“你当向沮县令请教……” 沮授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说若在大治之世,什么事情其实都很简单,一个人做官,只能做一个官职,一个官管事,也只管一种事务,士农工商,各依本分,农夫之间比较农务,仕人之间比较德行,匠人之间比较技艺,商人之间比较生意,因此仕人不敢失德,农夫不敢懒惰……总之大家根据自己的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像伊尹兴建土功时,让腿长的去踩锹,让腰好的去背土,让独眼的去取准,让驼背的去抹泥,让众人都能去做自己擅长之事。” 张飞听完,露出钦佩之色:“沮县令好学问也!这般一说,连俺都懂了,俺这等豪杰,去和黎庶比胆量、比武艺,那就是欺负人,因此老四说俺‘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如果他们和俺比锄草、比搓麻绳、比拾麦,那也是他们欺负俺,总之,大家各有所长,都做好自己份内事,天下便太平了。” 沮授点头,露出一丝笑容来:“翼德悟性甚佳,的确如此。” “可俺又不明白了!”张飞把手一拍,大声道:“我们这些武人,都在拼命厮杀,不曾畏敌惜命,他们这些农夫,也都在认真耕作,不曾偷巧躲烂,这个天下,如何愈发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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