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脏 (第2/2页)
余人拿起锣鼓唢号,按次序跟着,走几步,就敲一声锣,砸一下鼓。 庄兴跟着这支队伍前进,四面八方都是逼仄的黑暗,火光照亮范围外的地方,仿佛是不存在的,又让人觉得黑暗中藏着什么可怕的鬼神,自然而然地升起敬畏之心来,不敢离开队伍,也不敢出声。 庄兴默默记着步数,忽然下起了小雪,羽毛般的雪花轻轻飘落,火光把雪照成金色,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眨眨眼睛,看向天空,觉得那里好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大约走了三千多步,队伍停下了。 放下供桌,师父焚香化纸,每个人手里都分得一叠黄纸,跪在供桌前的铜盆边烧。 冷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灰的味道,黄纸烧成了余烬,热风把烧红的灰烬和黑烟扬起来,飘向四周,雪和余烬,星星点点地飘落,竟有一种梦幻的美感。 庄兴在最边缘的位置烧纸,他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这里枯木杂草横生,到处是隆起的土包,土包上插着竹竿,杆上,挂着破破烂烂的旗,随风飘扬,有些土包前插着石碑,这地方竟是一处乱葬岗。 在这儿待着,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不是冷,有种让他不舒服的气,该说那是阴气或者怨气,但往铜盆烧的纸钱边靠过去一点,烤着火,就好受很多。
烧完了纸,香炉里的香正好焚尽了,师父把香炉抱起来,用手扣里面的香灰,围着供桌转圈,一边转圈,一边把香灰往地上撒,来来回回撒了三圈,三圈的香灰把众人和供桌围起来,像是城垣。 “你们几个第一次来,好好看。”师父对着庄兴和一旁的小孩子说:“以后你们学成了,要出去自己当掌班,都得请祖师爷来护着,每年腊月三十都得来,不然下一年是要破财的。” “等会我一喊‘来啦’,你们就说‘接住啦’,听到了吗?” “是,师父。”众人齐声应道。 所有人都跪地祷告,师父跪在最前头,眼神四处乱瞟。 庄兴不由得紧张起来,也关注着周边的情况,生怕出什么情况。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突然,不远处土包下的荒草动了起来,师父顿时站起身,大喊一声:“来啦!” “接住啦!”庄兴跟着大伙喊。 师父赶紧拿起“祖师爷”,从怀里掏出一张白布,白布上涂着糨糊,一下把白布塞在“祖师爷”屁股上的小洞。 这时候,众人敲锣打鼓,鸣炮吹号,寂静的乱葬岗,一下子热闹起来。 庄兴回头看向那处荒草,一只狐狸钻了出来,和庄兴的眼神对上。 即便敲锣打鼓,狐狸也没被吓跑,在某个土包上站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转身,三两步跳下去。 “请的是三太爷!你们呀,来年算是有福气啦!”师父哈哈地笑。 很爽朗的笑声,见师父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好像美好生活即将开始。 可笑声忽然凝滞了,有人给世界按下了暂停键,连庄兴都被暂停,他的思维正常,但身体动不了,怎么用力也动不了,不,他就没办法用力。 在这漆黑的世界里,唯有那只狐狸不受约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往前奔跑。 庄兴只能看着那只狐狸的背影一点点变小,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 接着,又有紫黑色的雾气涌来。 “又来!”庄兴在心里大喊。 人窒息的煞气,再一次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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