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岁,君久悲_第一章 南境有雪(9)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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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南境有雪(9) (第2/2页)

崖城门上,让来援的远洛军好生瞧一瞧!那时,任他们心中恚怒不止,却无处发作。那模样,想起就让人觉得痛快!”

    城里有细碎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将布格尔海藻般的鬈发吹得松散。他油腻的长发被细绳捆成一束,唇尾上翘起一缕须毛,下颌的胡须上缀着几颗玛瑙珠。

    “你啊,尽是些坏心眼子!”不少人都快意地笑了起来,胸臆中的块垒感削减不少。

    布格尔也扬起得意的神情:“这个法子不错罢!又不会浪费时间。”

    “想弄就动作快点。”华滕未阻拦,冷声叮嘱,“记得把格列一起处理,别留下任何痕迹。”

    “好!”布格尔又翻身下马,一手连抓几个头颅,用他们的长发捆至一起,掂了掂手中的重量,凝目,“真够重的!”随后,他将其挂在鞍鞯下,拔出弯刀,蹲在第五云身前,抓住他的长发,却怎么都提不起来,“踩得这么实吗?”

    他惊疑,不禁加大了力气,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拽不动已经死去的第五云,宛若他是深埋天地的坚磐。蹶然间,一只血手猛地抓住布格尔的手肘并惊得他差点后退一翻。

    等他平静下来后,才发现这不过是第五云的垂死挣扎。

    “命真够硬的,还没死透吗?”

    布格尔又愤怒地朝第五云头颅踩下——一脚、又一脚、再一脚,每一次都用尽全力往死里踩。

    等一下!布格尔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好像是有人在说话?他好奇地停下了脚,朝第五云附身倾耳,心中不禁大惊——这是脚下之人的声音?不啻如此,随之而来的还有锣鼓般沉重、猛烈的心跳声,有如匍匐的猛兽。

    “命这么硬吗?是……不对劲!”布格尔惊喊,可还未等他转身退离,一只血手就活生生地从他的胸膛里透穿出来。

    这惊然变换,仅在一个吐息间发生。

    血手手心中正有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旋即,心脏被捏爆,鲜血四溅!布格尔恐惧的神色也永远凝固在他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他倒下的尸体。至于死去的第五云,已从死亡的深渊里复苏归来!

    “是你们……是你们……是你们杀了他们!”是第五云在低声!却无比尖锐、嘶哑,可怖至极!

    仅一刻,这幅躯壳就换了主人!

    第五云周身的恐怖气势与巨大威压若风暴一样席卷,尸体流出的鲜血染红一片,就连脚下的沙地上都是鲜血的泥潭。

    “尔等贱奴怎敢!怎敢!怎敢!怎敢忤逆诸神之王!该死!该死!全都该死!”

    苏醒的第五云愤怒地咆哮着,若发愠的神明在酝酿怒火——可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与几句冷不丁的疯话,却吓得所有战马都瘫软下来,匐在地上嘶鸣,一干蒙语人也被掀翻在地,连拔刀的勇气都消失殆尽。随后,第五云低垂的头猛地扬起,有一双若火焰般guntang燃烧的金红兽瞳赫然展现。这是非人之瞳,更是蕴藏在第五云体内的非人之力,是山海与天地、人类共同的誓约。

    而那双眸子里竟有两颗星辰,一颗为夜,一颗昼!乍然,飓风席卷,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原本还灿亮的天色忽地化作如夜一般的黑盲,而那黑盲里有且仅有那双碾碎世间的眼眸在降临。

    “啊——”极快,剧烈的吃痛声从第五云口中传出。

    他捂住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里争夺!那双非人之瞳,也变得如风中烛火飘忽不定。

    “快杀了他!杀了他!”

    一向沉静的华滕最先从幻境中苏醒,可这时他的神情却是恐惧与慌张的。他朝众人大喊。

    众人也很快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心有余悸地后退,不敢上前哪怕一步。

    “杀了他!不然我杀了你们!”华滕厉声。

    众人依然不敢动。

    “哈哈哈——”桀桀的笑声不断从第五云的口中发出,应是那场争夺有了定局。

    一线间,那双非人之瞳粲然发光,直视围拢他的众人,更是朝着这天地投去目光,狂悖且愠恚:“终有一日,吾将视目为昼,入瞑为夜,吹风为冬,呼气为夏。令这旧神遗留的天地、山海都化作炼炉!让这世间生灵涂炭!由业火烧去一切,只余黑暗,仅剩永夜。”话语声令飓风戛然而止,随即有一道波纹以第五云为中心往四处荡开,朝天地边际涌去。

    围拢众人皆受波纹波及,七窍不停流出鲜血,痛苦得抱头哭嚎,最后浑身瘫软地倒在沙地上,抽搐几下后径直死去。

    仅一声,众人皆暴毙而亡。

    “该死!”华滕愤怒,七窍也渗出血来,流了满面,“真如她所说!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双手猛然用力,径直拍破耳膜,更不顾双耳流血,用最快的速度逃离,手中一直紧抓那个女人临行前赐予他的香囊。

    香囊在遇见波纹后凝出一个淡红色的光幕,护住他的心脉——若不是这个香囊,只怕他也早已与他们一样,横死当场。

    华滕仓促逃离,只留下第五云僵僵地立在原地,那双非人之瞳也熄灭了神采。

    不过一刻,他僵硬的身体也倒在沙地上,沉沉睡去。

    “冬崖”,寓临冬而生,边崖为殆。

    ——恰如这些奔赴而来的人。他们这一生都在为这个冬日而活,可终将殆于这紫郡边崖。再无人能寻,无人会念——也许,初晨的天空会有云层叆叇,洋洋洒洒地飘下千万片细雪。

    可仅一片消融,又有何恙?

    渐渐地,这片城会彻底寂静下来,只余冰冷的锈刀、铁剑、几处凝住的血泊。

    这下,再无人能见那片凌乱纷飞的雪花悄然落在捆成一团的头颅上,覆在死去之人的衣衫上,凝在昏睡之人的睫上,然后在仅余的温热里消融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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