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五十六 月光奏鸣曲 (第4/4页)

他的心中充满了动摇，究竟是何时，爱丽丝对他堆积起了如山的感情，又是如何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的，他都难以想象。脖子上的伤口疼到心里，还有着少女的泪滴滴落上去，雨桐十爱终究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爱丽丝终究将他的坚持打碎了。

    “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虽然还没有能够确认自己对爱丽丝的真正的想法是否真的是作为爱人的喜欢，但是他已经不想再让她哭泣了。

    满足她吧。

    这样想着的他只是看着爱丽丝面带着微笑，流着泪，用着这般矛盾的表情，在雨桐十爱的脖子上缝纫着。

    满足他最好的朋友，满足她想要的一切。

    但是就在这样下定决心的时候，雨桐十爱的身上便一轻。他看到了另一个人影，一头同样灿烂的金发，高挑的身躯，白色的衣袍，以及那双隐隐含怒的紫色眼眸。

    “紫大人！？”

    他惊讶地看着这个一只手伸到爱丽丝后颈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拽起来的妖怪贤者，意外着她的突如其来。八云紫没有看他，而是将恍惚状态的爱丽丝一下子丢到了一旁，才转身冷眼看着雨桐十爱。

    “真不像话，十爱。”

    她斥责道，一步步走到他的身侧，俯视着在血泊中的少年。八云紫的眼神从未如此严厉过，如同一块坚冰，让雨桐十爱混乱不堪的大脑也略微清醒了一些。他苦笑了起来。

    “这是我欠爱丽丝的，紫大人。”

    “你谁也不欠，你谁都无需愧疚。而且你看，十爱。她的样子，像是真的幸福吗？”

    八云紫将视线转向了爱丽丝，此时她从地上撑起身体，似乎是回过神来了，正在不可思议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雨桐十爱，脸上原本兴奋的潮红一点点褪去，整张脸变得没有一丝血色起来。

    她张了张嘴，却似乎是失声一般没有发出声音，如同鱼一般张合片刻，终究是用染着少年的血的右手捂住了嘴，泪水再次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十爱……对不起……对不起……”

    雨桐十爱撑起了身子，有些担心地看向少女。但是视线一接触，爱丽丝如同被针扎到一样立刻弹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转身跑出了工坊，哪怕他在她的身后呼唤着她的名字。随后工坊外响起了大门关闭的声音。

    洋馆中，只剩下了妖怪贤者与脖子上尚且缝着血色细线的少年。

    雨桐十爱看着少女消失的地方，手轻轻摸上了脖子上缝进rou里面的丝线。八云紫说的对，爱丽丝刚才虽然说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眼泪却一直都没有停息，它们滴落在雨桐十爱的脖子上，那份灼烧感，一定是爱丽丝的心中真正的感受。

    哪怕刚才她是笑着。

    “紫大人。”

    他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这个曾经是他信仰的少女，诉说着他的迷茫。

    “我现在该怎么办？”

    “为什么要问我呢，十爱。”

    八云紫平淡地看着他，然后将视线投向了从来到了窗外的蕾米莉亚的身上。

    “这是只属于你和爱丽丝的事情，我说的对吧，小蝙蝠？”

    蕾米莉亚对爱丽丝的离去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才刚到这里，就看到爱丽丝捂着眼泪跑了出去。她没有追，而是来到了窗边，将雨桐十爱身上的血迹看在眼中，皱起了眉。

    “到底发生了什么，八云紫？”

    八云紫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沉下了眸子。

    “蕾米莉亚，你知道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吗？”

    “……你这是在质疑一位高贵的吸血鬼的教养。”

    蕾米莉亚一愣，随后有些不悦。来自欧洲的她，身为贵族的她，自然听说过这位举世闻名的古典音乐大师以及他的知名作品。八云紫的这一句话问得未免有些小看她了，贝多芬活跃的时期，正是她在欧洲作威作福的时候。

    八云紫倒也没说什么，她走到了钢琴旁摸了摸，随后转头看向蕾米莉亚。

    “进来给十爱弹一下吧，顺便给他介绍一下。”

    “……虽然说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蕾米莉亚看了看坐在地上，脖子缝着滴血的丝线的少年，略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从窗子那里轻盈地跃了进来，走到钢琴边，然后发现了在琴键上的液体，脸上略微动容，也没说什么，坐下之后，开始了弹奏。

    那是爱丽丝今晚弹奏的第一首曲子。沉寂，压抑，深不见底的深渊不会泛起一丝微澜。雨桐十爱有些意外地看着八云紫以及弹奏者蕾米莉亚，而蕾米莉亚的说明也开始了。

    “月光奏鸣曲，原本叫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因为德国诗人路德维希·雷尔施塔布形容这首乐曲的第一乐章如在瑞士琉森湖那月光闪耀的湖面上一只摇荡的小舟一样，所以得名月光曲。”

    蕾米莉亚略微低着头，看到手上沾上了琴键上之前的弹奏者留下的泪，轻轻叹了口气。

    “贝多芬的这首曲子，是写给他曾经的爱人的，但是他的那位爱人却要与一位贵族成婚了，所以，这首曲子，从头至尾，都是贝多芬的故事。第一乐章，贝多芬的压抑，他的隐忍，他的愤怒，他的悲怆，他的一切一切，都在积蓄着。路德维希说的不错，这是片月光闪耀的湖泊，但是在这之下的，就是深不见底的湖水和涌动的暗流。”

    随后，她双手一转，调子欢快轻盈，蕾米莉亚的神情也舒缓了些。

    “第二乐章，简短，轻快，像是浮出水面换了口气一样。呵，这是那个痴情的男人回忆起了过去的那些美好时光。记住这个时刻吧，这是这首曲子里唯一一次的温柔。”

    这样弹奏着，蕾米莉亚的手渐渐停息了下来。她转头，看了看八云紫，点了点头，八云紫也点头回应她。见到她点头回应，蕾米莉亚深深吸了口气，双手略微高举，狠狠地往琴键上一砸，沉闷有力的音符从钢琴中猛地迸发，就像是撞钟一般。雨桐十爱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那如同爱丽丝一般极速弹奏起了最后一曲的蕾米莉亚。

    “第三乐章。真正的‘奏鸣曲’。贝多芬情感的爆发，在第一乐章的沉寂与第二乐章的温柔对比之下他的不甘，他的愤怒，他的悲恸，他的呼喊，所有的所有越演越烈。爱人的背叛，曾经的甜蜜，如今的孤独，没有希望的未来，情敌的难以战胜，现实的残酷，所有的所有都在这一刻爆发！”

    接替了专心高强度弹奏的蕾米莉亚解说的是八云紫，她紫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雨桐十爱，声音随着琴声的紧促而变得斩钉截铁。

    “贝多芬的一切都将会在其中被他的怒火燃烧！焚毁！他握拳，他愤怒，他咬牙，他大吼！他已经不会再像是第二乐章中一样还会回忆温柔的过往来麻痹自己了，他对这段爱情不会再抱有可怜的幻想。好好听吧，十爱，他与她的决意，你都好好地听着。”

    琴声激荡，雨桐十爱似乎是看到那个少女曾不久前在自己眼前双手纷飞时，在月光下的剪影一般。他无法将视线从蕾米莉亚那双手上移开，只能任凭琴声不断敲击他的耳朵，摇晃那颗不安的心。

    激烈，高昂，沉寂，爆发，决断。三声重如山岳的音符将曲子结束，蕾米莉亚深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

    “十爱！”

    她转过头，怒视着雨桐十爱，露出了尖锐的犬齿。

    “我是不可能等你解决一切的！之后该如何选择，这就是你的事情了！”

    随后红魔馆主便绷着脸离开了爱丽丝的洋馆，雨桐十爱依然坐在地上，看着那台空下来的钢琴，就像是在那里，那个少女还坐在上面，琴声依旧。

    PS：这章丢出来我就立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