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盛夏:报答平生未展眉 (第1/2页)
“这么大的事,怎么朝廷上毫无动静?” 若昭回想这些天李世默与她所说的朝政,反复确认之后,才问道。 “这事儿被各镇节度使压下来了,似乎还在与户部协调。”黎叔忙送不迭地解释道,“顾良发现不对劲之后飞鸽传信,所以要比朝廷知道得快些。” 若昭暗忖。 户部。沈江年。 敬王的拿得出手的牌。 自从几年前丽德妃保了沈江年的宝贝独子一命之后,双方越走越近,已是朝野皆知的事实。 户部至今尚未将此事捅到朝廷上,是不是,也是因为敬王目前尚在禁足,沈江年暂时拿不出决断? 其实也不是什么决断。去年李世默主张减免来年商税征调运河沿岸商船,这件事曾经摆到朝廷上商量过,三省六部九寺诸监十二卫都知道。户部拿出的减免办法也是经过中书门下商议确定的结果,今年免税,照办就是。 但户部偏偏要在减免税上做文章,惹得浙东、浙西等东南九镇不平,图个什么呢? 无非就是拖宣王殿下下水。沈江年在朝中哭穷,说今年缺钱,东南商税不能免这么多。到时候南边儿闹起来,朝中追究责任,导火索就是去年李世默征调商船。 若昭姑且顺着这个方向想,去年是李世默出面承诺,听她的耳目传来的消息说,当时的三殿下站在运河码头边,亲自一个个感谢运粮的商船。江浙一带大大小小商人,皆把李世默视作免税的第一责任者。如今户部出尔反尔,民间可不知道长安敬王与宣王的党争,他们只会认为是李世默的责任。 白白损了李世默的民心。 真真是所谓有心办好事,白惹一身sao。 沈江年,或者说,他背后的敬王,应该早就有意这么做了。 那么,如果这样推断,事情又回到起点,户部应该巴不得把江南商人作乱的消息传到长安,之所以朝廷尚未听到消息,除了敬王禁足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他们在有意等事件的发酵。 或者说,各镇节度使也在有意借这件事达成自己的目的? 消息太少而牵涉的势力过多,若昭不敢妄下判断。凝眉思忖之后,她三拜托黎叔道: “黎叔,还得麻烦您传信顾良,让他再查些有用的消息来。尽快,尽可能详细,越详细越好。” “要顾良过来一趟当面跟庄主禀明吗?” “不用,”她摇头,“一来一回耽误时间太多,我需要的是最新的消息。” 黎叔领命之后,又想起进来之前雪澜姑娘对他叮嘱的话,说是庄主还有事要麻烦他,便顺着多问了一句。 “确实还有一件事要烦劳黎叔。”若昭答,“今日请您过来,还想麻烦您给月jiejie带句话,请她帮我盯着一个人的动向。” 她顿了顿,因为郑重而言辞缓缓。 “晋王李若昱。” “晋王?” 黎叔极少听过这个名字。 “对,是住在光德坊的晋王,不是当今六皇子敬王。”若昭略带歉意地解释道,“光德坊就在西市东边,与明月楼一街之隔,月jiejie出手,应该还算方便。” “可是……” 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咬了咬牙,黎叔还是开了口,“我记得庄主之前说,等到明月楼西突厥jianian细,以及子衿的事安顿下来,让她再走一趟北燕,查查西突厥和北燕怀远合约的事。” “诶?” 若昭吃痛地捶捶脑袋,“你看看我这记性,事儿太多,忘了忘了,实在抱歉。子衿那事暂且没有头绪,我让血魄暂时盯着。月jiejie抽空去一趟北燕。” “现在还有谁有空?”她自问自答道,“血魂是吧,让血魂盯着光德坊的晋王府吧。” 今天白日一整天若昭都没有去藏书阁。直到李世默黄昏归府,正在自己屋内更衣,便听见凌风在门外禀报说,长公主求见。 他匆匆忙忙把腰带系上,正了正衣冠,拉开房门,笑吟吟请她进来。 “今儿怎么没去藏书阁?” “我……” 第一次,进入他的卧房,进入与这个人息息相关的生活空间。卧室清减,一如他这个人,极少虚伪矫饰。唯有清清浅浅流淌的,像深溪甘冽,又像墨香的醇厚的气息。 李若昭攥着那块并蒂莲的素绢帕子,手心渗出了涔涔的汗意。 “有些事,黎叔过来了,处理一下。”断续解释,她自己都能听得心虚。 说罢,她轻轻把手中那块绢布放在桌案上,屏住呼吸,又在心里反复叮嘱自己深呼吸。 “我昨晚在床缝里,发现了这个。” 看她神色不太对,李世默偏了偏眸子,打量着桌上那一方折得整整齐齐。先是觉着眼熟,最后忍不住展开来看。只见一双并蒂莲盛开在,还有十五个,一针一线精心绣上的小字。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阿瑶赠世默。” 并蒂莲开,比喻夫妻同气相求,恩恩爱爱。 《西洲曲》,又是出了名的,思妇诗。 李世默整个人僵在椅子上,他终于想起来这方帕子是何来头。三年前,隆平九年的春天他南下江南游历,临别之际,薛瑶曾经把这方帕子塞到他手中。 “世默哥哥,我今年十八了。等你回来之后,是不是就要娶我了?” 那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见薛瑶。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等他回来,只剩秋风起,满地残红,九月飞霜。 只是,这方帕子,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若昭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合时宜,又很合时宜的响起。 “嗯……这个,应该是薛二小姐在世上,为数不多的遗物了。你,好生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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