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暮冬:寒衣 (第2/2页)
惜没有,只能跪坐在地上。七十多岁的老骨头经不起这般折腾,薛珩见状忙上前去扶。 她避开了儿子的手。 “本来是来给你送点衣服的,其他的礼节就不必了。”扶着栏杆,她慢慢地把重心下沉,又把颤颤巍巍的腿脚折在身下。 “走到今时今日,你可算称心如意了?” 薛珩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当日我就觉得不对劲,十一月初三,为何那日辰时将尽我便昏昏欲睡,也是你与薛琀动的手脚?” 汗已经从薛珩的额头上止不住地渗下来。是那日薛琀说,宣王殿下频频来访,怕引起永安郡主的怀疑,最好能避开永安郡主,用点让人睡觉的药让永安郡主清静清静。 事关母亲,他没敢用什么猛药,只是点了两根安神香,让母亲在入巳之前又睡下了。 所以薛琀当时就知道神策军会来带走宣王,怕永安郡主从中阻挠,便让她陷入昏睡。至于是如何勾结神策军的,只有通过之前来的敬王殿下暗通消息。 这些天身处樊笼,薛珩都想通了。不知不觉间,他已成了薛琀与敬王谋害宣王的棋,到头来陷宣王于绝境,还连累了年过七十的母亲。 愧疚之意更深,薛珩就没抬起头来过,“儿子一时糊涂,误信薛琀,害了母亲,也害了宣王殿下。儿子无意反驳,母亲要责罚,一切任凭母亲处置,儿子绝无二话。”
“罚不罚的,自有国法处置。陛下或许念在我这个毫无作用的郡主的身份,姑且从轻处罚。但是家规在此,不可违逆国法,不可法外开恩。子琤,这些是家规,不可忘。” 永安郡主长叹,一向一板一眼活得精致妥帖的老妇人,终于露出了年逾古稀的疲软。 “可是,如果这样,等到了那边,我又该怎么面对你父亲?” 总是这样的说辞。 薛珩伏在地上,闭上眼睛,相似的话他从小听到大。他只有好好地活着,安安稳稳地活着,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才不算愧对母亲,愧对早已归天的父亲。 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寒衣已送,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一个本想坐下长谈,另一个没阻拦—— 两个人都以为还有的。 永安郡主又扶着牢笼的铁栅栏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儿子已有花白之色的头发上。 “住得还习惯吗?过年了我再来看你吧。” “母亲!” 薛珩坐直高呼一声,又将整个人伏在干草堆里。 “可否请母亲,最后再帮小儿一个忙。” 他稍稍侧身,从跪坐的身下摸出自己的右鞋,撕开鞋垫,露出一块缝在鞋底的银色缎面帕子。他把这块帕子从鞋底上扯下来,双手奉上,帕子软软鼓鼓的,里面像是还包裹着东西。 “这是薛琀拜托儿子最后的一件事,他说,如果一旦他遭遇不测,便立刻把这封信交给太后娘娘。” 又是这些,永安郡主狠狠地一甩手。 “叫你离薛家案远一点,尤其是竖子薛琀,为何你总是不听?” “儿子知道错了!” 薛珩叩头如捣蒜,干草在他额头下簌簌作响。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错了便是错了,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弥补,才不至让错误的危害越来越大。 “儿子现在已经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敬王殿下勾结内侍,置为薛家平冤昭雪的宣王殿下于死地。现在敬王食言,薛琀灭口,这便是他留下的后手,能改变此刻局势的后手,也是能弥补臣对宣王殿下亏欠的唯一办法了。” 永安郡主从刑部大牢出来时,薛府的马车已经在外头等了很久。刚被两个小奴扶上马车坐定,她撩开车帘向着车夫扬声。 “先别回去,掉头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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