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黍离:与君长决绝 (第2/2页)
道当年那是一句气话。李从俪刚生萧岄那几年,他正是一颗政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一直四处迁转调职,恰好遇上了那个,让他念了一辈子的女人。 燕如。 于是,他便对李从俪直说了。 当朝陛下的小meimei,为萧靖守了快十年的天家公主哪里受得这种气,她发疯了似的在家里摔东西,从后院一路鸡飞狗跳到正堂。最后,一向端庄的静和长公主披头散发,脱簪赤足,抱着刚满周岁的萧岄,掐着亲生女儿的脖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你敢纳妾,我便敢告诉你萧岄不是你亲生的。” 萧靖沉眸看着近乎癫狂的女人。 “她有孩子了。” 从头到尾都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以至于这么多年萧靖一看到总是喜笑颜开的萧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这一幕—— 歇斯底里的妻子,失心疯了的母亲,嗷嗷啼哭到撕心裂肺的孩子。 “我知道。你当年的气话,我都知道。” “那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对阿岄的婚事!一直拖,一直拖,拖到利用价值最大的时候吗?拖到现在成了逆贼之女,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敢娶她?” 不再是那个一言不合便要吵个没完的年轻人了,二十多年前就不是了。血脉突突地奔涌到心口,压得她心慌。
“阿屹走得早,小昭我也很喜欢,这事便过去了。可是阿岚阿岄呢?你究竟有没有想过你的一双儿女?如果你能料到今天的结局,这一步步,你还会走吗?” 还会走吗? 说不准。 尽管深知应当为人生中的每一个选择承担后果,付出代价,可身处其中,谁又能看得清对错。 萧靖闭上眼,还能想起他初见燕如的模样。不同于中原女子的深目星眸,笑起来却那么干净,温柔得是那阳春三月迎着塞上牧草吹来的风。 李从俪了然,没说话就是什么都说了。 “既然不后悔,那就想想未来吧。” 李从俪陪着他跪了下来。 “萧家的门楣完了,但阿岚和阿岄还得活着。等到天亮了,全城百姓都看到我们跪在西突的军营前,跪在长安城下,且不说萧家旁支会怎么对他们,他们不能背负着逆贼之子的名声,活一辈子。” 那就只有一死了。 萧靖没有意外。他本求速死,但哥舒玄不让他死,像马嚼子勒紧他的嘴巴不准他死,为的就是等大长公主出来吗? 让他们为他的母亲陪葬? 很合理。 想说的话差不多都说完了,想来人生中的最后十几年唯一一次与自己的夫君说了这么多话。李从俪望了萧靖一眼,也是第一次,两个从来没有心心相许的人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一致。 她起身,扑向把守一侧的西突兵士。那小卒下意识拔刀来挡,保养光洁的脖颈重重地磕在泛着寒光的刀锋上。 长夜难明,滴漏走到了一日中最黑最暗的时刻。她扶着滚落血珠的弯刀,挣扎着回头看那个从少女时期就注定纠缠一生的人。 “阿靖,你不知道当年俪儿有多喜欢你。” 泪早就流干了,血也快流干了吧。李从俪的手垂了下来,垂在万籁俱寂的茫茫大地上。 “下辈子,我还是比你大,但我不等你了。”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