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心血 (第2/2页)
br> 如今情形正是不出石厚所预料。卫州吁身边有多人以目视朝堂诸臣,而这些收到自己儿子、弟弟信号的众臣们,都陷入观望之态,最终只有卫朔站了出来,却显得势单力薄。且自从卫州吁率兵入朝,就封锁大门,不放走一人,所以国人们暂时还不知道朝中已经要变天了。 众臣沉默良久,只听卫朔在计数卫州吁之罪。卫州吁看到时机成熟,以目视石厚与郑滑。就看二人一起举剑向前,跟随二人之士皆举起戈矛剑盾,随着石厚与郑滑向前数步,一起呐喊: “公子州吁为君!公子州吁为君!” 卫朔也拔出铜剑与之相对。诸大夫中,也有几人拔剑在手,站到了卫朔身后。随着卫州吁等人不停逼近,卫朔等人一步不退,眼看就要兵戎相见。 “都停下来!” 一个苍老女声响起。众人看向朝堂之内,见太夫人姜氏由朝堂的后门——雉门进入朝堂,又从称为库门的朝堂前门而出,而后立于众大夫之前。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包括卫州吁。姜氏在邦内积威极重,没人敢轻视这位太夫人。有几个动摇之辈见到姜氏挺身而出,也缓缓抽出随身铜剑,竟是站到了姜氏身后。 姜氏走近卫州吁,二人再次相对。上一次,卫州吁是弱者,所以程强以对,姜氏则是怕了卫州吁的疯劲。今日强弱逆转,眼看姜氏双手空空,卫州吁持剑之手却在微微颤抖。 “君上何在?” 姜氏双目盯住卫州吁,她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番威严。 卫州吁的剑尖略略下沉,也如姜氏低声道: “君上已薨,你就算看过又如何?” “老妇不看一眼,怎能死心?” 卫州吁默然,向后挥了挥手。 卫完的尸体被抬了上来。衣物完整,神态安详。 姜氏大恸,老泪下落,哽咽希声。
她身后,众臣多有哭泣之声,他身前,卫州吁以下都低头不语。 良久,卫州吁缓上来一口气,抬起头,也抬起剑尖,正对姜氏。 “今日之事可能善了?”姜氏面如寒冰。 “君上命州吁继位为邦君。”卫州吁艰难以对。 又是一阵沉默。姜氏回过身,环视众臣。众人有与其对视者,也有低首不言者,各约一半。姜氏颔首,转身以对卫州吁: “何必再造杀戮?君上必也是不愿的。” 卫州吁心中长出一口气。他固然能以戈矛加于在场不服之人,但此等举动可谓玉石俱焚,国人饶不了他,邻邦也饶不了他。如果能不动戈矛就达成所愿,自然更好。 “老妇有几番言语要说给你听。” “太夫人请讲。” “君上丧事,不论对内对外,都要由老妇主持,君上之谥为大夫们议定,你不得参与。” 卫州吁没管郑滑使劲对他打眼色。 “可。” “众臣、众公子不论弃仕、流亡,皆无罪。” “自是如此。” “你和你的人,不能踏入后宫一步。你可别建居所。” “可。” “与老妇盟誓吧。” 卫州吁默然。石厚无奈道: “仓促之间,哪备得牺牲?” 姜氏看到石厚插话,便缓步向他走来。石厚一呆,一条腿退了一步,另一条腿却不愿再退,只能收剑回鞘,负手以示与其无关。他怎么会怕一个老妇人近身? 却怎料,姜氏走近石厚,伸手拔向他腰间铜剑。石厚一时不慎,铜剑就真被姜氏拔了出来,他赶忙躲向后,却发现姜氏并没有挥剑向他砍去,而是举剑回到了原地。 卫州吁紧盯着姜氏,见她松了腰带,解开外衣,又去解中衣,不解道: “你待何为?” 却见姜氏将胸前微微露出,以剑尖对准自己胸口。众皆大骇,离着近的人,包括卫州吁都要向前阻止,却被姜氏一声大喝所震,不敢上前。 “都别过来!” 言罢,姜氏以剑抹过自己胸前。鲜红渗出,流到剑身上面。姜氏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抹过鲜红,而后面对着卫州吁,缓缓涂在了自己的唇上。 “盟誓哪需牺牲,你照老妇所为,取自己心头血即可。” 卫州吁惊骇之下,已经不知所措。过了几息,姜氏看卫州吁不动,就持剑走进一步, “如你不敢以自己之血为誓……” 姜氏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此血未干,你也可用老妇之血为之。昊天在上,必有所见。” 卫州吁见姜氏持剑而前,还待后退躲避,郑滑却走上前来,背对姜氏,面对卫州吁,用后背护住了他。 “公子何必犹豫?我等岂不如一老妇痛快?滑来为你卸甲!” 说罢,郑滑很快就帮卫州吁卸了甲,褪了衣,并且单膝于地。 “请公子与卫邦太夫人盟誓!” 卫州吁浑浑噩噩的举起自己的剑,学着姜氏的样子,让剑尖划过自己胸膛。很疼,似乎是钻心的死亡之吻,又像新生的破茧之痛。 他用手指沾了沾伤口,伤口太浅,血没有流出来。 卫州吁又割了一剑,不痛了。 血流不止。卫州吁手指沾了血,涂在嘴唇上,味道很腥。 他发了誓。 “滑参见卫侯!”郑滑早就等着了。 “厚参见君上!”石厚跟的快。 共人们纷纷收剑,来卫州吁身前参拜新君。众大夫们也有朝着卫州吁微微行礼之人。 “锵!” 姜氏弃了剑,整理了衣裳,抬着头,也不看在场的任何人,自顾自地往回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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