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端娘魂返大罗天 (第2/2页)
一个说道:“妹子,你在此看着人人,等我快去禀千岁、二夫人知道。”说着,抬起腿来飞跑而去。 夫人此时犹如月照清潭,一悟彻底,因笑道:“你们何必大惊小怪,事由天定,人力难违,就是叫他们来,还留住我不成?到没的吓他们一跳,快跟我前边去罢。”说着,转身移步,自觉足下飘飘,如一叶之轻。 刚然走至角门,只见素娘面黄失色,同几个奴妇飞奔而来。迎见夫人,方才收住脚步,喘吁吁说道:“夫人好端端的来了,你看彩云这丫头轻事重报,几乎把人吓死!绛霞在背后摆手送目,又指了指夫人。素娘见如此光景,心内犹疑,两眼不住的观看夫人。 当下大家同进上房,夫人坐在床上,吩咐左右:“快备香汤,我要沐浴。”仆妇答应而去。 素娘见夫人神色异于平日,向前问道:“夫人方才是看见什么来,何不说说?” 夫人说:“老爷可在书房么?” 素娘说:“杨舅老爷请去议事,还未回来。” 夫人看了看窗间日影说:“你可着人去请千岁,连老太太与舅爷都一同来,我有话说。”素娘见说,心中惊恐,再要问时,只见夫人二目双合,手打问讯,口内低低的都是些未曾听见的经咒。 素娘见此,一发慌张起来,连忙命人到扬府送信。少时仆妇端了香汤来,夫人起身,走进内室沐浴去了。 且说那奉命的家丁到杨府,就把情由细细云。杨府家丁吓一跳,齐进中堂禀主人。来请的原由说一遍,吓坏了高公杨爷隆太君。连忙吩咐看轿马,便装常服就起身。太君上了八人轿,后跟诰命李夫人。乳母在中带公子,却是明器与明珍。一家大小忙不住,乱乱轰轰出府门。 高公郎舅头里走,打马加鞭快似云。轿行如飞车似箭,仆妇家丁一大群。霎时到了镇国府,黎素娘中门迎候诉原因。大家慌忙朝里走,不暇客套与寒温。一直奔到上房内,抬头举目看夫人。只见他,闭目合掌床上坐,微微带笑面含春。道装打扮多清雅,青衫云氅罗裙。面容饱满多红润,更比平时颜色新。面南端坐不言语,病态形容无半分。众人一见发了怔,老太君看罢心内嗔。 老太君起先闻信,吓的魂不小附体;及至奔了来看,见女儿面不改色,全无病形,好模好样坐在那里,双是道家装束,老人家就有些不悦。
叫声:“端娘我的儿,你从来不是那样,今日为何装神弄鬼,做这般模样,是何道理?”高公与杨爷一齐动问,素娘向前就把两个丫鬟的话说了一遍。 高公遂把彩云、绛霞细问,丫鬟说:“夫人说空中有什么司兰仙子来召,奴婢们看不见。” 李夫人说:“园囿阔大,伺候人少,撞着什么邪祟也未可定。” 老太君说:“从来邪不能侵正,老身活了八旬有余,自十五六岁征西破阵,一二十年死人堆里度日,尸骨丛中过活,并不曾见什么邪祟。” 杨老爷说:“meimei素来薄弱,一时偶染,也未可定。” 太君说:“既如此,命人快去取我的青锋剑来,挂在床头,任他什么邪祟,霎时就退。那剑乃昔年高祖征南,自日本国得来,传说是太乙真人镇洞之宝。”高公说:“且等太医来诊一诊脉便知是何症候了。 正在议论,只见夫人慢慢的睁开二目。 眼望太君呼声母,又叫兄嫂与王爷:“大家不必胡猜想,那本是王母差来奉玉牒。天机不敢明说破,只恨我前世为人太狠些。半世姻缘三世事,只为鸳鸯与蝴蝶。我此去返本还原归阆苑,脱过了红尘搅扰事无歇。逍遥自在多欢乐,劝你们痴心不必痛离别。到将来琼华会上重相见,悔杀了多情空把爱缘结。恰好似傀儡下场收线索,那是儿女共爹妈,黄粱大梦终须觉,月有圆时就有缺。少时便要失陪了,还有那同伴前来把我接。”夫人说罢合了眼,吓坏了太君、李氏、二豪杰。 众人听了这些言语,一个个惊慌无措。老太君手拉着夫人,目中落泪说:“我的儿,你心里觉着怎样?还是糊涂,还是明白呢?”夫人摇头不言。 只见丫鬟来禀:“太医到了。”李夫人与素娘都避进内室,仆妇放下帐幔。高、杨二公将太医迎进,叙礼坐下。先问了得病原由,丫鬟放下一张小桌,垫上一束红绫,用罗包了夫人玉指,从帐缝中托出,轻放在绫上。 太医坐在对面,闭目凝神,细细珍了一回,并无脉息。又诊了左手,也是如此。太医忙站起身来说:“夫人双脉已绝,学生不敢论证开方。老大人另请高明,学生告退。”高公见如此说,知是不祥,只得送出太医。 回至前庭,唤进总管傅成,吩咐速与夫人预备后事。总管领命办理,自不必说。 高公回至后堂,天色已晚,大家哭哭啼啼,秉烛坐守。看看天交三鼓。只觉的一阵异香扑人面,满房中紫雾霞光瑞气浓。香风过处音乐响,半空中隐隐微闻鸾凤鸣。 夫人猛然睁开眼,口中连笑两三声:“列位贤妹可都好,云车何处且消停。” 眼望太君说声母,“孩儿就此转琼宫。不可过悲须看破,他年玉苑又相逢。今朝分手非无故,也有段因果在其中。我的娘只因少年杀伐重,养女不能送母终。幸喜杨门德行广,儿孙相继庆芝荣。莫把好景愁中度,承欢全仗嫂与兄。小妹命薄困修短,从今难顾手足情。端娘不孝撇老母,并非今世是前生。” 说毕复又呼千岁:“妾有一言须记明:老爷本是奇男子,你与那碌碌庸夫大不同。镜花水月虚世界,同林鸟散莫伤情。各奔前程完各事,牢牢把舵紧收绳。端详步履由中道,莫从豺狼小路行。撞透铜城开铁壁,一身属我任纵橫。素娘本是贤明女,知轻识重令人痛。可惜名花无获栏,难避无情雨合风。幸赖栽培根本固,凌霜熬雪亚青松。双印全恁双印记,不用人劳心抚养自成丁。惟人梦鸾能问事,他会从容审口供。”夫人说罢忙合掌,说声怠慢闭双晴。 太君一见如刀搅,手抱夫人大放声。素娘哭倒尘埃地,寸断肝肠血泪红。顺天侯与高千岁,嚎啕大恸手捶胸。悲声惨切泪直倾,丫鬟使女家丁辈,恸哭主母尽伤情。这正是,生死离別情最苦,一时哭坏左金童。 那梦鸾小姐虽然年幼,性情至孝,倒在老太君怀中恸哭不已。黎素娘撞头打滚,哭了个死去活来。又因夫人仁慈怜下,那些男妇家丁,一个个嚎啕恸哭。 合家大小,哀声震地,只哭了个天昏地暗。李夫人见老太君哭的气息咽咽,面容改色,恐哭伤身体,只得自己止住悲哀,劝住了高、杨二公。顺天侯夫妇跪在老太君面前,好容易才把老人家劝住。 高公遂令人备了锦绣衣裳,监木画棺,装殓了夫人,即飞马入朝,面圣乞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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