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飞花祭 (第2/2页)
漂浮着:“你的希望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等我。” 清查 那一日,洛一方终是没有言语,悄悄离开了灵堂,但花杀凄凉的背影却深深印在他心中。之后数次交会,他总凝视着她,看她碧衣的悠然,看她云淡风轻的笑颜,问话几次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他求的,是心无他人的花杀,而不是眼前刻意冷漠的她。 只是每每回想起她最后的许诺,总有一丝不安浮上他的心头:据手下说,龙玺死前未曾留下一句话,那她认为他希望的事,究竟是什么? 洛一方没有头绪,花杀这几日却忙碌起来。数次验尸,排查人手,出苑求证……甚至接连两三日不见踪影。回到聆音苑时,只觉她风尘仆仆,清瘦了几分,连那袭碧衣都似蒙了一层灰色。他有些心疼,却也知她是为何,只能无奈摇头。却听她冷冷道:“我查到抬酒人,他便死了。我查到交换青丝一夜之处,便失火了。我查到卖酒者,他便失踪了。” 洛一方并不意外,回视着疲惫的她:“若有人下毒,这些自然要处理干净。” “所以,”花杀不知为何,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证据已无法找出,我们只能推测。不知洛苑主是否认同?” 洛一方对毒杀之事依然不得要领,反问:“推测?你要如何推测?” 花杀眸中闪过莫测的光:“明日快意楼、洗墨阁和各方门派齐聚聆音苑,我自会说明。” 对错 “各大门派齐聚聆音?”洛一方讶然,“我怎么不知道?” 花杀挑衅般望着他:“我派人通知的。既然是我们两人清查,我自然有权利。” “你——”洛一方惊怒交集,转念便明白,花杀定是要公布对已不利之事,才会如此欺瞒。但他不解:她如此做目的为何,又要如何下手? 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花杀冷冷笑道:“洛苑主,若非你一意促成和解,我也不至如此对你。” “和解何错?”不想她存的竟是这等心思,洛一方愈发愤怒,隐隐几分悲哀,“洗墨与快意连年征战,死伤无数,和解有什么错?” “和解大错!”花杀声音倏地尖锐起来,飘忽不定,“朝廷为什么几年不理江湖事?因为洗墨与快意相互制衡。如今两派和解,朝廷大军已经开拔,或招安,或血洗,只有这两条路可走!你自以为是地登高一呼,让武林群起响应,我们怎能不顺应,可后果呢?寻常人看不清,你洛苑主难道也不曾想过?”
无音 洛一方微怔,许久,有些艰险的绽开一丝笑意。 “花杀,你看得如此清楚,倒让我有些惊讶。本不想将你牵涉进来,可惜我心虽如此……你却执意要与我为敌。” 她本是定定看着他,听得此话,眸中神色也渐渐柔和起来,背转过身去,低声道:“可惜,这世上再不曾有人像他那般关心我。” “他”自然是指龙玺,洛一方望着那抹碧色,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火,沉声道:“我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可——” “你在说什么?”花杀淡淡的语声打断了他的话,蓦地转过身来,看着他开合的嘴唇,浮现出一丝落寞的笑意。 他怔住,丝丝细节在脑中闪现:每一次她打断自己的话都是她低头时,每一次说到激动处她的声音都会怪异,每一次他来到她身后她都无法觉察,每一次自己说话时她都要紧盯自己……洛一方忽然明白了什么,声音顿时干涩起来:“你——” 他说不下去,花杀却清清浅浅笑了,笑得盈了泪。 “龙玺……只一日便发现我失聪了。” 聆音苑中一片沉寂,只有她的声音飘忽着,轻轻柔柔逸入远方:“而且只有他会问我名字,而不是唤我花杀。” 聆音 翌日,各方江湖人士齐聚聆音苑,听花杀诉说此次毒杀始末。因这结果关系到武林的未来局面,各方各派均十分紧张。洛一方看着那袭碧衣立于堂中,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清明。 花杀一开始便说明聆音苑与此次毒杀脱不开关系,引得众人大哗。之后她令人抬出快意楼首堂主之尸身,请武林中几位精通毒性的前辈当场验看。几人验过后都肯定地道:“此人在死前曾服下断肠草的解药。” 众人再惊,花杀这才说出酒中本有两种毒药,由此可知断肠草便是快意楼所下。一时快意楼成千夫所指,待得喧哗声稍寂,花杀才又轻声道:“但杀死龙玺与首堂主的却是奇毒青丝一夜,此毒须在饮后刹那服下解药,方能安然解毒,否则至少会一夜白头。但……洛苑主却安然无恙。” 她虽未明言,但众人都已明白青丝一夜应是聆音苑所下。本是和解人却做如此无耻之事,江湖群侠愈加愤怒,洛一方却恍如未闻,只坦然望着花杀的背影。 他相信她。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花杀缓缓回过身来,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不过据我医治洛苑主时所见,他的杯中解药是与毒药溶在一起的,此法极险,不应是故意。因此我推测,此事是聆音苑中人自行动手,洛苑主……并不知情。” 她说罢,静静望着他,眼中尽是复杂情绪。终于,她浅浅一笑,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谢谢,抱歉。 飞花祭 又是一年寒冬过。洛一方负手站在苑中,看着春日枝头几朵小花,唇角微扬,又忆起了那个只留下浅碧色身影的女子。 江湖事,瞬息万变。因下毒之事让和解再无可能,快意楼便与洗墨阁再度对敌,聆音苑也无法独善其身,借口快意楼曾对苑内下毒,与洗墨阁结成了同盟。数次合作中他也曾见过她,只是,他再也没有对她说过话。 她身边那一缕灰色的影子,断绝了他所有希望。 那是她的影卫,龙玺。 青丝一夜,白发三千,以毒攻毒,互为解药。那一场毒杀,本就是他与洗墨阁议定的。 聆音苑故意提出和解,让快意楼无法拒绝,安排了那一席酒宴。在龙玺敬酒时,手指轻弹,将白发三千撒至洛一方的酒杯上。他先饮青丝再服白发,便只会一时闭气,并无大碍。 而龙玺为免人怀疑,却是先服白发三千,再饮青丝一夜为解。白发三千本是剧毒,常人若无青丝一夜相抗,入口便亡。但龙玺为做花杀影卫,抗毒本领极强,服后只需闭气七日。他因担心花杀,便向阁主自请代花杀赴宴,只是白发三千毒性太烈,他怕杀花反对而不曾知会她。毒发后,她伤心之下心神大乱,竟也不曾发觉。直到公开此事的前一夜,龙玺醒来,花杀才解开心结,促成两派联手。 若非如此,以花杀心性,定会将下毒之名安到自己头上,一世为敌吧?洛一方回想着离别时的情形,寂然摇首。 即使如此,她还是不动声色地回绝了他。他以唇语问她名字,她却只说了四个字,头也不回地离开,便了结了那七日的因果。 他并未告诉她,他曾经很认真地问她名字,只是,她听不到。 看清她清浅一笑的刹那,他就已经明白,在她心中,他终究是不够分量的。 仰首望天,洛一方突然衣袖一拂,真气迸发。狂风拂过,苑中霎时飞花漫天,迷了他的眼,却无法扰乱那七日的记忆。 七日飞花,一生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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