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穷且志坚 (第2/2页)
,这许伤竟还能记得。想来,许伤这些年里也是遍尝悲欢聚散,否则也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陆峰淡淡说道:“活着,总伴随着劳累与悲苦。但同样的,亦有喜悦与欢欣随行。当绝望苦痛的乌云弥漫之时,更多的是需要鼓足勇气。抬手一丝一缕地拨开云层,或会发现,乌云背后的明月依旧皎洁。” 语毕,陆峰扫视许伤。愕然发现,许伤的衣着却尽是锦绸罗缎,眉宇间也透着一分仕宦之人才有的气息。陆峰便问:“多年前,你赶赴长安参加科考,最后是金榜题名了?” 许伤地点点头,脸上却尽是苦涩:“年轻之时,向往仕途。拼尽心力,一味向上攀爬,却忽视了身边的,最值得珍惜的人。当我位居高位,衣锦还乡之时,昔年青梅竹马的女孩,却早已沉睡在枯黄的泥土里。那时候,我虽遗憾心疼,心中的雄心却并未泯灭。正因为向往权势而失去了她,我所剩下的,也就仅有权势。我更拼命,更努力地攀爬。直到如今,我已是朝内正一品太尉。再想向上,已经举步维艰之时,我才感到那种浓厚的疲惫。我迷茫,我这一生,究竟是为何而奔走?今天以后,我将辞官归乡。至少,夏日冬夜,能守在她身旁。” 陆峰沉默听着,上官贞却忽然出声:“我想,那女孩心里一定很难过。但她,肯定也未曾怨过你。当你站在最璀璨的高处时,她能在光华背后凝视你,她便满足。可惜,她终究是没能等到这一天。如今,你能弃官回乡,泉下的她,亦会高兴吧。” “胡说八道!” 上官贞的话,听的许伤发怔。陆峰却是忽然一拍木案,直接反驳:“十年寒窗苦,一世经营辛。既你已知道这一生除开苦,便是辛。既然,你已经走到了如今位置。又为何,不能坚持到最后!所谓你想陪她,仅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陆峰,你……”上官贞睁大了眼,显然完全是不服气。 陆峰却是管也不管微怒的她,直视着许伤:“从你赴京赶考那时起,你就该想到你这一生的轨迹。如果,她不能陪着你走到最后。那么,你就必须用更坚定,更顽强的态度迎着孤单走下去。一直走到最辉煌的顶端。过早离去的她,可从来都不希望你去陪她啊!她只愿,你能完成自己的抱负。既一生有了第一个遗憾,就不要再出现第二个遗憾! 这般,当某一天你真的殁于岁月。你亦可以在泉下骄傲地告诉她:我配得上你!” 许伤猛然一惊,死死地盯着陆峰。这般见解,恐怕是许伤自己穷尽一生都难以想到。细细品味,许伤眼中忽有了一分明亮,猛然起身,对着陆峰再拜:“陆老先生,许伤受教了。” 陆峰咧嘴笑:“晓觉茅檐片月低,依稀乡国梦中迷。世间何物催人老,半是鸡声半马蹄。果真是一首好诗。世界上什么东西催着人变老一半是鸡声一半是马蹄声。岁月荏苒无情,一切都在陈旧。出生到死亡,紧抓每一刻。闻鸡而起舞,策马而奔波,这才是人的一生。” 陆峰顿了顿,似在沉思,片刻后眼睛一亮:“我没记错的话,‘十年寒窗苦,一世经营辛。’后面两句应该是‘人生如流水,潇潇孤岸汀。’! 早在多年前,你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不然何以作出这般诗句来。而今,又怎可退怯?” 上官贞皱了皱秀眉,扯了一下陆峰衣角,低声:“你说得太过了。” “去,你懂什么。”陆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再度将目光落在许伤身上,幽幽说道:“其实,你先前在吟诵《题旅店》之时,我就想到了另外两句诗:老当益壮,不移白首之心?穷且志坚,不坠星云之志! 我想,这四句诗,倒是颇为适合你的。” 许伤显然是受了不小刺激,一时半会是说不出话来。 陆峰见他双目明亮,身子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便轻轻起身,笑:“总的来说,能在长安遇到这么一个故人,陆某很高兴。如此,陆某告辞。” 说罢,陆峰牵起上官贞,沿过道直走,拾级而下,很快便没了身影。 “陆峰,你挺厉害的。居然还真懂诗赋。”街道人流中,上官贞忽然展颜一笑,赞叹了一声。 陆峰也不谦虚,多有得意之色:“你难道不知,我还当过十多年的书塾先生。” 上官贞眨眨眼,回想起来,似乎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当下也就信了,陆峰果真是饱读诗书。 却在这时,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陆峰回头,是许伤追上来了。看他身子佝偻,跑起来竟也显得矫健,几大步跨过,便追了上来。 “陆老先生,你刚才说错了。应该是: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志坚,不坠青云之志!” 陆峰脸上的诧异之色猛然凝固,化作了一脑门子黑线,嘴角抽搐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陆峰身边的上官贞却是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心里想到:这样的人居然教了十数年书。岂不是误人子弟,千千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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