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王鼎 (第2/2页)
腔子里更是闷闷的。他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张了一张,却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把柄握在她的手里,他也莫可奈何。他原本僵直的脊背开始一寸一寸的软了下来,挫败渐渐爬满了他的脸庞。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这是他的果报,这一辈子都避无可避,藏无可藏。 他的颓然全都落在婉薇的眼里,她心里不过暗啐一口,却并不打破眼下的沉默。她最终最想看到的,是一颗彻底臣服的心。 压抑的沉默令王鼎的神经持续紧绷着,并且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也许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也许还要更久,到了最后,他终是撑不住的开了口。 “是莹嫔小主,她向微臣询问了珍嫔小主的胎以后,便以血滞致使经行不畅为名,要微臣配几副桃红四物汤与她!” 竟是她! 想到那日夜宴时她对珍嫔隐忍的不耐,婉薇倒也没有惊诧过长的时间。毕竟眼下颙琰对珍嫔的兴致淡了,这在旁人眼里,必然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想必这药大人还在调配,既然莹嫔身子不爽快,你也无谓再与她添些气恼,全数配给她便是。” “娘娘是说,要微臣再做一次恶人?” 王鼎的额头上冷汗涔涔,整个人如同身在冰窖,浑身簌簌的打着哆嗦。 “大人错了!”婉薇对他的异常视而不见,只管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主意是莹嫔拿的,药是你配的,与本宫何干?本宫不过是体恤姐妹,多问了两句,仅此而已!” 婉薇见事情已经达到了预期,也不再与他磨缠下去,她慢吞吞的从床上起身,继而盘腿端坐。 “至于本宫的病,想必大人心里已经有数,大概也不用本宫再多说什么了!本宫今日与你说这么许多,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次,望大人日后谨言慎行,切莫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心!”
婉薇的声音之中一扫方才的婉转低回,凌厉有如厉鬼,王鼎被这声音猛然一喝,方才还游荡在体外的三魂七魄登时归了位。 他知道事情已然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的,纵使心中万般不愿,千般不想,如今也只能屈从了。 木然的磕头,木然的起身,木然的跟着四禧离开,王鼎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婉薇目送他转出帘外,方才起身从帐中走了出来。 而就在此时,红苓却从帘外走了进来,她见婉薇已经落座在梳妆台前,便着手拾掇起床铺来。 “王大人历来是个明白人,今日也犯起糊涂来了,主子可不要为这个生气,为了那木头气坏了身子,反而不值当的!” 婉薇拿着一把桃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耳后的一绺头发,她的目光随着红苓的动作移动着,眉尖若蹙。 “你知道本宫的规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难道还要本宫教你么?” 红苓身形一顿,立时便转身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奴婢知罪,不该擅自议论职责之外的事情,还请主子饶了奴婢!” 红苓的声音中带着哭腔,磕头如捣蒜。 婉薇漠然的看着她,依旧理着手头的那绺头发。她素日也爱饶舌,可此番她责怪于她,却并不是因为这个。这个时辰,她应该在后殿缝制新衣,此刻出现在这里,实在不该! 宫中生存,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所以婉薇处事,向来都是分工明确,各自之间也不允许互通消息。王鼎历来属于四禧管理,红苓猛不丁的插一嘴,倒让人不得不疑了。 “本宫让你缝制新衣,你胆子倒大,躲懒竟然躲到本宫这里来了!” “主子明察,奴婢们并没偷懒。只是方才茗香那丫头提议,说是香色的衣裳太过庄重,怕是上身会显年纪,那挑染了花样的料子也不宜再往上头绣花,便提议说‘不若在纽扣上花些心思来的巧妙’。是以趁着她去找纽扣,奴婢才得了这片刻的功夫出来逛逛,哪知道刚进门就碰见王大人出去,还苦着脸,是以才有了方才的话。” 滴水不漏!婉薇并未从她的话中找出漏洞,再看她一脸坦诚,婉薇不由暗自一笑,腹诽起了自己的多疑来。她与四禧在身边服侍多年,若是真有反意,恐怕也不会等到这会儿了。 如此想着,婉薇的脸色也便渐渐好转起来,“她倒会想!不过说起纽扣,本宫这里倒还真有些新鲜玩意儿!你去库房里翻一翻,可有没有一个景泰蓝的圆钵?那里头有从前从旧衣裳上铰下来的白玉琢蝉钮,也还算新奇,拿去缝上吧!” “主子见多识广,赞好的东西自然不差。”红苓也跟着附和两句,并适时的挪动了一下膝盖。 婉薇见她如此,知道她的小心思,口中道了句‘生受你了’,也便免了她的跪罚。 “主子这话见外了,打是亲,骂是爱,主子教育奴婢,正是不拿奴婢当外人呢!”红苓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几句话就把婉薇给逗笑了。 “呸!”婉薇轻轻的啐她一口,手指指向红苓笑道:“哪里学的混话,也敢跟本宫这里胡沁!” 红苓也不是那起子不识眉眼高低的人,见火候已到,也便不再放肆下去。婉薇仍是坐在镜前继续理妆,却不曾见镜子照不到的地方,红苓带着一脸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释然,暗自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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