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1) (第2/2页)
里。谢雨娇开始向金舜英解说火铳的构造,他听不清也看不清,但心里又委实好奇,磨磨蹭蹭不肯走。忽听耳边有人说:“我们小姐的火铳,不准男人碰。”墨君吃惊回头,原来说话的人是皮肤黝黑的丫鬟。她的样貌奇特,不是昱人也不是楚狄赫人。墨君见识有限,不认得。 那小丫鬟嘴里虽是对墨君说话,目光仍直盯盯地落在谢雨娇身上,仿佛十分害怕自己多嘴被她发现。 “是宝贝吗?”墨君的孩子心又作祟,同这小姑娘搭话。 “那倒不是。”小丫鬟说话声音极低,在远远的炮声中几乎无法听见。“就是规矩多——晚上睡觉也要抱着,怎么能让男人碰!” 墨君心想,如果他有一支火铳,肯定也是当作宝贝,晚上睡觉也要抱着。没有觉得谢雨娇有多么奇怪。小丫鬟讲完这两句,再也不敢说话,墨君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嘴唇抖了一下,发现谢雨娇似乎望向这边,立刻向后退一大步,大气也不敢出。 “你知道这东西最妙在哪里?”谢雨娇讲过火铳各个部件,卷起衣袖,将手腕上的镯子捋高,提起火铳来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房里的花盆碎成一堆,泥土飞溅,好端端一棵盆栽烂在地上。 金舜英第一次见到火铳发威,吓得双腿齐齐打哆嗦,再没有她向陈景初夸口逞强时的容色。“这这这——”她连叨了几声,发觉耳朵像笼一层皮罩子,听自己声音很清楚,别的声音却不大清晰。“这也太吓人了。” 谢雨娇对战绩得意洋洋,转头对金舜英说:“过往的那些兵器,刀枪棍棒,都要拼力气,但这东西不一样——弱者和强者的地位,再也不依赖体魄决定。你看它的威力!只要有一支这东西在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照样有能力让男人去死。”
金舜英讪讪地应承了两声,心里还是发毛。谢雨娇夺过金舜英手里的火铳,对准墙角的衣架又扣扳机,这回连着砰砰砰三响,衣架上三个拳头大的洞。谢雨娇羡慕地说:“你这个更好,三发连珠,没有打不死的道理。”说完要教金舜英怎样换火药弹丸,教完了要金舜英在她房里当面试一次。 金舜英心疼房里那些漂亮装饰,但看样子,就算她不开火,谢雨娇稍后还是会让它们变成一堆破烂。金舜英关切地问:“这乒乒乓乓的,你不怕吓着肚子里的孩子?”谢雨娇无声地笑了一下,提起自己的火铳,砰的打掉了桌上的微型假山,口中仍不消停,咬牙切齿地说:“你看这威力——有了这宝贝,男人还敢小看女人吗?谁还敢仗着身强力壮,糟蹋女人?谁敢仗着有权有势,欺凌女人?谁还敢自以为高人一等,施舍女人?在火铳面前,都是一团不堪一击的血rou!” 金舜英看着狼藉凌乱的房间,心想妙高山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打进来,好好的地方先被她毁掉了。此刻听了谢雨娇恨恨的话语,才知道她眼里看到的不是房间,她是冲着糟蹋女人、欺凌女人的幻影扣动扳机……这该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金舜英忽然多了一句嘴:“葛鹤慢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给你听,只是从来不知道怎么当面讲。” 谢雨娇正在瞄准而眯起来的眼睛慢慢睁大,很快又眯起来,开火打烂了一个笔筒。“我没有可以教你的东西了。”她冷冰冰地说着放下火铳,仿佛无意识地去扭她手腕上那个血红的玉髓镯子。 这是逐客,金舜英当然明白。她飞快地向墨君招手,急匆匆拖着儿子逃离破碎的房间。 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金舜英好像有点听懂了最后的一响:与妙高山人没有关系,与火铳的美妙也没关系,连那个西洋和尚也让屋里的女人满怀怨气。 金舜英想不出自己多嘴说的一句话,是不是火上浇油。可是她记得,谢雨娇去牢里探望西洋和尚的时候,手腕上并没有那么漂亮的一个镯子,如果有,金舜英的眼睛绝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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