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2) (第2/2页)
一把扯掉了他蒙面的黑布。 这夜本来昏暗,偏巧集瑰堂房顶上的火焰窜起来,照亮了盗贼的脸。“啊,你!”砚君目瞪口呆地望着元宝京。 元宝京已坐到了墙头上,倍感尴尬,弯腰去夺她手里的蒙面布,砚君扯住一端不给他。元宝京低斥:“别误我的事!”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陈掌柜!”砚君死死揪着不放,火光映亮满面怒气。“他不顾安危营救你,你怎么能回来偷他的东西!” “你不懂!” “你偷他的东西,这有什么难懂!”砚君不仅不放手,反而抓住元宝京的手腕,“还回来!那是大新天王托陈家购买的火铳,丢了是大事,你要陈掌柜怎么担待?!” “说了你不懂!”元宝京使不出力,越发着急,索性松手。砚君全身力气在那块布上,一个不提防,倒退几步跌坐在地。她怕元宝京逃,立即跳起来扑住他悬在墙内的腿。“快还回来——不然我叫人了!” 元宝京无暇与她拉扯,索性揪着她的后领提起来向怀中一带,两人一起翻落墙头。砚君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发现自己落在一辆满载干草的牛车里。她摔得浑身骨头生疼,迫不及待地伸手掠开一层干草。下面果然是整箱火铳。 “你无耻!”她骂这句倒不是因为元宝京翻墙的时候抱着她。见元宝京无动于衷,砚君愈发愤怒,抡起拳头打向元宝京。“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元宝京伸手接住她的拳头,向架车的两人使个眼色。那两人没有依他的吩咐,反而凶恶地盯着砚君,问:“这女人怎么处置?” “她是自家人。”元宝京简单说完,按住砚君不安分的拳头,对她说:“陈景初也是自家人。他父亲和叔父不是。你明白了?”他一字一句说得又简单又深沉。砚君心头晃过一丝光亮,慢慢地张大嘴巴:“是他、他要你——”元宝京捂住她的嘴,低声说:“你明白就好。”
砚君懵懵地想:这陈景初可比她爹苏牧亭还疯!她爹做主将自家卖空,而陈景初做不了家产的主,竟引元宝京入门自盗,将大新天王的火铳搬走。人人都以为是妙高山人在城里作乱,谁能想到是这群复辟党?“陈大爷、陈二爷家的火,也是你们放的?” 元宝京不答话。砚君张了几次嘴,说不出话,最后说:“集瑰堂里的东西可不止这个——亏你下得去手!” “那么小的火,很快就能扑灭。”元宝京说着想起来,从干草堆里取出一只较小的木盒,说:“这东西,你见到景初的时候给他。”砚君打开看,是一套玉摆件。她此时明白前因后果,也就明白其中用意:必定是单盗火铳,过于显眼,所以顺手牵羊取走集瑰堂几件珍宝。至于珍宝本身,元宝京并不需要,所以要砚君私下还给陈景初。 “陈大爷、陈二爷家开了仓库发放火器,你们也去冒领了?”砚君问完,见元宝京不说话,不禁气道:“那是陈大爷、陈二爷借给城里人保命的!你们连人家保命的火器也偷!万一妙高山人真破城进来,你们带着火器跑去搞复辟,城里人怎么办?陈掌柜竟同意你这么干吗?!” “城不会有事。”元宝京说罢,瞥见砚君一脸的费解,避开她的视线说:“楚狄赫人没点儿本事,怎能拿下四分之一的江山。”砚君将那盒玉器狠狠扔在他怀里,冷笑说:“那你等到妙高山人被打退,这城安然无恙的时候,自己还给陈景初吧。” 元宝京将她放在路口,夺了她攥在手里的蒙面布,重新将脸蒙起来,厉声嘱咐:“今晚的事不准对人说!你家里的人,墨君、珍荣、金姨娘,都不许讲!”砚君愤愤地顶撞:“我不忍心告诉墨君,你变成贼。”元宝京挨她数句刻薄,无奈地打个手势,藏着火铳的牛车摇摇晃晃地隐入弥漫的烟尘当中。 砚君犹自气恼,不知是气元宝京多一些,还是气那个烧自家店铺、帮人自盗的陈景初多一点。又或者,是气白白为集瑰堂担心的自己——她原本以为,陈景初也是一个懂得珍爱古物的人,集瑰堂是昱朝宝物最后的避难所。 可他不过是将那些当作商品。集瑰堂说到底只是一间店铺。反正他有钱,付之一炬也不觉得可惜。而且是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危机关头,他把元宝京一人的前程,放在全城人的性命之前。 砚君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悦仙楼。金舜英见砚君灰头土脸的,额头碰肿一块,手腕也蹭破,吃惊道:“怎么弄得像是亲自出城打了一仗似的?”砚君不答话,闷闷不乐地躺到床上,面向着内侧不理人。 金舜英和珍荣看她这架势,就知道必定发生了不痛快的事,此时问也问不出来。两人各自寻了一个舒服之处,在隆隆的炮声中极力劝说自己入睡。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