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书迷 (第2/2页)
久南默了半晌,终是没有再说任何话,转身去了。 今日下午并没有安爱若的戏份,她在房子里午睡了一会子也就没什么意思,只出去转了转。刚刚出了楼梯口,就见着代宅的花园里坐了一个人,虽然隔着不少距离,但她仍是认出来那人就是纪南川。 纪南川支了一个画架,正对着盛开的各色花朵描摹着,并没注意她越走越近,直到她走到了边儿上,才见他抬了头,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极为灿烂,比阳光还胜过三分。 安爱若一直觉得奇怪,纪南川与代思透似乎很是相熟,不知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她还没来得及细究,就听纪南川道:“今天下午没你的戏了吧?想不想在苏州逛一逛?” 她一听这话,也来了兴趣,再加上自己已经把明日要拍的戏份捋顺了,也就点了头。纪南川收了画画用的工具,吩咐佣人们帮他送回公馆里,这便领着安爱若往外走了去。 他们穿过大堂,安爱若的目光不觉定格在墙面挂着的一副黑白照片上去。照片中是一个神采奕奕的青年,一身笔挺的洋服,而中间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干瘦的老人,老人拖着辫子,着了一身旧式服装。老人的旁边是一个身穿旗装的女子,而她怀里抱着的是个约莫一岁多的小孩子,小孩子笑容灿烂,安爱若从他身上隐隐看出了纪南川的影子。 纪南川见她盯着照片看,不由扬了扬唇角,介绍道:“这个小孩是我,抱着我的是我母亲,中间的老人是我外公,这个青年就是代伯伯了。” 安爱若敛了目光来,又听他道:“我家与代家是世交,母亲和代伯伯一起长大,关系要好。”
安爱若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什么,亦不多说什么。她其实心里仍有疑惑,早前听说代思透为了一个女人终身不娶,现如今想想,这个女人恐怕就是纪南川的母亲了吧…… 正低眉想着,纪南川与她一同出了代宅,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带着安爱若往小吃街去。光影落在了他的身上,安爱若虽然未与他对视,仍能从余光中瞧见他上扬着的嘴角。一路上纪南川也未曾闲着,与她讲起了苏州的风土人情,倒好像他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似的。 还没有听他讲完故事,车夫慢慢停下了脚步,纪南川打赏了车夫不少小费,便领着安爱若走进了小吃街里去。 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胡琴咿咿呀呀的声音在耳边飘荡着。安爱若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衣衫有些褴褛的小女孩,她的面容叫胭脂粉末完完全全地遮住了,嘴里振振有词地不知在唱些什么。 安爱若不禁有些好奇,“她在唱什么,我怎么听不出戏词?” 纪南川笑了笑,道:“这是《盲公问米》,用的是广州方言来演唱,当时是为了宣传革命思想。” 安爱若点了点头,只见纪南川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曲终了,便见他立马带头鼓起掌来,大声叫好。 她低低一笑,也随着纪南川一同鼓掌叫好,人群中本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因为他们两人的缘故,逐渐大了起来,变得喧闹与热烈了。她侧头看着纪南川,纪南川栗色的眼睛里散发着一道极为灿烂的光,突然就让她躁动的心安静了下来。 唱戏的女孩子收拾了东西,人群也渐渐散了去,只见那女孩子似乎沉吟了片刻,鼓起勇气似的朝纪南川走了来。 “先生,谢谢你。” 女孩子一口广东口音,安爱若并不太能听得懂。而纪南川却笑了笑,同样用广东话回了女孩子,“你唱得很好。” 女孩子愣了愣,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听到乡音而产生了的亲切,眼眶竟起了一层水雾,“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没有什么高姓大名,我叫纪南川,你叫我南川就行了。”他笑道。 要说女孩子刚才还有些羞赧,现在的表情便转为了震惊,本能似的就捉住了纪南川的手腕子,“您……您是纪先生?我是你的书迷!” 纪南川与女孩子道了谢,那女孩子抓着他不肯放手,他瞅准了时机,伸手拉过安爱若,只道了一声,“跑!” 两人冲出了人群去,安爱若很少跑步,却因为被他拉着,而有了几分雀跃。她看着他的背影,那样得灿烂,充满着浓厚的生命力,她可以想象到他眉宇之间的轻快与俊朗。她淡淡地扬起嘴角,平淡如水的生活被激起了一圈波纹来。 以后的以后,她每次再想到那个时候,只觉得那时岁月给了她太多的眷恋,让她没心没肺过,让她无忧无虑过。而这个名为“岁月”的东西又总是那样残忍,亲手给予又让你亲自错过,那样得精明,那样得准确无误。而那时候的时光,只存在于你或深或浅的记忆里,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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