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唯的哀伤 (第2/2页)
孩子承受伤痛的慈祥。这种眼神,两年多前我妈眼里也常闪烁着。 “哎,她怎么会弄成这样!”我心疼的说。 阿微的怒气瞬间升腾了起来,像在枯黄的森林里放了一把火,要烧得漫山遍野全是焦黑的灰烬。而时刻,它正在她的眼里毁天灭地般的蔓延。 “肯定是那个畜牲害的!” 她愤怒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看着有些渗人。 “谁?”我疑问的眼神在她熊熊的烈火里扑腾着,像一滴无力的甘露,更像是个隔岸观火的看客。事实上,我确实也是在隔岸观火,尽管我有些害怕。 “meimei,你是不知道……那个畜牲———他常年吃喝嫖赌。喝醉了,回到家就打骂我们娘俩,赌输了,回来更是要拿我们娘俩出气。你看我身上这些伤!”她轻轻镣起袖子,露出累累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疤痕来。 我倒抽一口凉气,很同情的看着她。敏浩也自觉的把揽在我肩上的手拿开了,他也知道这种时候不适合秀恩爱。 阿微的眼里噙满心酸,喉咙里像刚吞下了一把泥沙,陷入深远悠长的回忆里。愤怒、悲泣与无奈掺杂着,像混泥土的城墙张开嘴在讲述它久经岁月风霜的血泪史。 她说:“小唯还只有四五岁时,有一次他不知在外面欠了多少钱,债主追上门来,拿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叫嚣着两天后他再不还钱,就要把他手脚全都坎断。那个狠心的畜牲,为了自己能够活命,居然趁我不注意时哄了孩子出去准备便卖。你说,这样的畜牲,他……”她像被人扼紧了喉咙,再也无法继续讲述下去,只剩下不停掉落的泪水在拼命的挣扎和抗议。 我们都大致明白了她的处境,为她痛心的同时,更多的是为她婉惜。 “你就没想过报警吗?”我问,不相信她居然会那么愚昧。 她冷笑了一下,给了我一个让我能够理解她的回答:“报警?他那样的流氓,先别说警察来抓得住抓不住他,怕警察还没来,我们娘俩早死在他手里了。再有,他拿我的家人威胁我,我怎么敢报警?”
“那怎么不离婚呢?”我又问,她的讲述已经告诉我们她所谓的“畜牲”就是她的丈夫。 “小唯六岁就离了。可是他还是三天两头的上门来sao扰,要我给他钱。不给,他就砸家里的东西,打我,打孩子。起初,每次给他几十,再后来,就是几百。渐渐的,他的口味越来越大,常常上家里来讨要。我没有办法,便带着孩子四处搬迁,以求躲避他,可惜要不了多久便又被他找到。没办法,我只好让孩子住进学校里,想着那里人多,他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乱来,自己也可以出去多挣些钱。” 我终于明白了小唯周末和放假都总是不回家的原因,她那张紧得像保险柜的嘴里深深的隐藏着的居然是这样一个令她恐惧和不想面对的秘密。 “姐,你别怪我冒昧,那天你气冲冲的出去,就是去找他算帐的吧?”我很好奇的追问。 敏浩在旁边静听着,一言不发。我想他并不擅长于这样的谈话。 “对,我女儿今天这样子,一定是拜他所赐。我不找他找谁?”她眸子里的火又燃了起来,像一座积畜千年的活火山。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问。 她愤愤讲述着她的推测:“我们娘俩都规规距距的做人,若不是他惹的事,孩子好好的怎么可能会被糟蹋!”说到“糟蹋”两个字,她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声音越发的哽咽,像被人捏住了咽喉,两行热泪快速的滑落在脸上。她赶紧用手擦了擦。 “那你脸上这些伤,也是被他打的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追问道。 她摇摇头道:“不,我没找到他。这些伤是我后面的男人打的。” 她的话语无限凄凉,带着无奈与无能为力的自责,还有如暗夜般爬满眉稍的不甘。 我终于看清了笼罩在小唯身上那团黑色暗影的来源。它像一团黑雾,被包裹在长期的纵容和逃避里,布满着懦弱、愚蠢与不甘。它是那样恣意的滋长着,湿答答的手指随意的扶过她们母女,恶魔一样张狂的笑,睁着鬼一样血红的眼睛。她们缩在角落里不敢反抗,只好伺俸着它,逃避着它。 “你应该早点报警的!这样的人,你越容忍他,他越得寸进尺。”我愤愤不平的开导她。 突然感觉走廊上有一道很炽热的光线正对着我们,我敏感的侧过头,恍惚看见有人快速收起相机慌张走出去的样子。我目光迟疑了一下,正想站起来追出去看个究竟,一直看手机的小伙已经敏捷的跟上去了。我以为拍照的是狗仔,所以没在意,又继续坐了下来。 “怎么了?”敏浩顺着我的目光问。 “没事。”我轻轻摇头,并不打算解释。 “刚坐在这里的那个是警察吗?”我问阿微。 “对。”她瞥了刚空出来的位置一眼说。 我更意识到了小唯案子的严重性,所以没再说有关的话来刺激她。又陪她坐了会,寻问了些医药费用方面的问题,便带着敏浩离开了。临走时,我将钱包里的几百块现金全掏出来给了她。 回程的路上,依然是敏浩很敬业的充当着专人司机,我闲坐在副驾上,乏味的看着满大街早已滥熟于心的街景。老鹰那边一直没给我回复,我也不想打电话去催促。天边远去的鸟群,点缀着金色的夕阳,像新娘的红妆。而我的心却灰着,像一抹移动的烟尘,席卷着漫街的白色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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