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夜 平明骑马入春风 (第2/2页)
,方才罢休,东楼月无奈地起身结账,然后扶着两个似醉非醉的人站起来,轻轻叫了一声“云三”。一个穿着深蓝短袍的男子从暗处走出,接过成仁,朝东楼月点点头,架着他转身就走,东楼月半抱着林上雪慢慢跟在后面。 “我拂云踏月而来,只因你在林中。”朦胧间,林上雪似乎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喃,她甩甩头想要听得更清楚,那人却不再说话。她这一次是真的醉了,十六年来,她多少次开怀痛饮只图一醉而不得,直到今日方才如愿。她如今即将二十五岁,寻常女子在这个年纪早已嫁作人妇,子女绕膝,而她背负着一个家族的血泪踽踽前行十六载,大好青春全部投于行伍,现在是时候停下来歇一歇了,东楼月目光温柔地扫过她的脸庞,用裮袄将她裹得更紧,两人相依前行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 “是雪不是雪,相扶有檀郎;酒酣人醉了,枕月卧红墙。”道边有人低笑着吟了一首诗,字里行间满是调侃之意,东楼月扭头看去,墙角阴影里有一人袖手而立,身姿清癯,一身补丁摞补丁的青灰绵袍,开了线的布靴,脸隐在黑纱帷帽之后,看不清楚,见东楼月朝自己看来,那人向他揖了揖,然后转身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往和他相反的方向缓缓走去,身影渐远,最后消失在夕阳尽头。 ===================================================================== 踏着最后一声铜钲声,东楼月扶着林上雪回到了他的府中。年笙笙早就得到了阍者的报告,等在了门口,见儿子半扶半抱着义女归来,顿时眼眉一立就要训斥他,被一旁的东楼夜拉住。 “阿耶,阿娘。”东楼月身上靠着个醉鬼,只得朝父母微微欠身,算是行了礼。年笙笙过来把他挤到一边,亲自拥着上雪去了后院,用一早为她备下的厚实冬衣换下了她身上冰冷的鱼鳞银甲,又给她喂了醒酒汤,看她清醒了,这才取来了一件皮裘为她披上,母女二人携手去了偏厅。
偏厅中生了火,熏得满室温暖如春,东楼月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正坐在火炉旁和东楼夜一问一答说着话,父子二人难得相处融洽,烛光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明亮,暖黄的光芒让人见了就觉得安心。“雪儿来啦。”年笙笙和林上雪两人还未进门,东楼夜父子就听到了脚步声,双双转头来看,东楼夜出声温和地唤了林上雪一声,朝她招招手。林上雪快走几步来到他面前,举手加额,长揖为礼。东楼夜眼中闪烁着不知是激动还是欣慰的光彩,托住她的双臂将她稳稳扶起:“吾儿何必多礼?这么多年,你实在辛苦了,义父替你耶娘感到由衷的高兴,好孩子!” 年笙笙和林上雪围着火炉坐下,东楼夜捋了捋颏下短髯,笑道:“雪儿,听你阿兄说,圣人答应为你二人赐婚,可是真的?” “是嘛?雪儿,怎么不跟义母说这事?”年笙笙又惊又喜,轻轻推了推林上雪。 见上雪低头不言,东楼月不满地瞥了父亲一眼:“阿耶!”声音中暗含了几分警告,东楼夜罕见地没有跟他瞪眼,啧了一声,和年笙笙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年笙笙也怕说得过了上雪不好意思,连忙岔开了话题:“虽然圣人谕旨未下,不过这日子可得提前看了,到时候挑个合适的,为娘这两日便去城外养净寺帮你们合一合八字。” “不必了。”东楼月淡淡道,“儿早已算好,来年三月初三那一日,最是吉利不过。” ===================================================================== 顺明四年三月初三,上巳节,宜嫁娶。 除夕那一日宫中下了旨意,先是大赦天下,给有功之臣加官进爵,然后就是为新封的云国公东楼月和琼国夫人林上雪赐婚。太史局合算两人八字,乃是天作之合,雍帝白檀大喜,赐下两份厚重赏赐,一作聘礼,一为嫁妆。 东楼月与林上雪成婚这一日,蕙京城万人空巷,奇的是,她并未如寻常女子一般乘坐车舆,而是骑着一匹骏马,身穿天青衫裙,同一身红衣的东楼月并辔而行。两人言笑晏晏,十分恩爱,绕着蕙京城转了一大圈,一路上有不少江湖人拦路讨赏,东楼月心情甚好,散财童子般将大把金银铜钱分与拦路之人,这些人也不贪多,见好就收,簇拥着两人一路前行,将一些有意贪占便宜之徒吓得不敢上前,身后马车上请来的朝中臣子高声唱诵着祝贺新婚的诗歌,琅琅悦耳。 春风忽起,吹乱了枝上柳绵,白雪一般一团团轻盈地扑上人面,落在肩头。东楼月伸手拂去林上雪肩上落的一簇柳絮,抬头时恰好对上了她的眼睛,一瞬间仿佛看到她眼中四野绿遍,花木争春,无尽美好。 “雪儿,以后请多指教。”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郎君亦是,多多指教。”两人相视而笑,一瞬间仿佛天地和四下里嘈杂的人群都已远去,只剩下他们二人而已。 就像黑夜终会迎来黎明,阳春总会驱走寒冬,这一曲冗长歌谣,也该是唱罢的时候了。 ===================================================================== 全文完。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