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打胎 (第2/2页)
的银色塑料长椅,她一手扶住那椅背,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痛苦的神色,明明是对他的折磨,他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只剩哀求。 “真恶心……你真是宁人恶心!”她说,将松落臂弯的提包移到肩膀,单手换了扶着墙壁,艰难的朝前走。 “你去哪,我送你。”他说,她不理,他扶了下额,“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倔强,那你告诉我,你老公的号码,我帮你打电话给他,让他来接你。” 她停住了,扭头看他,“林医生,以你的经验,一个会独自打胎的女人,会是结了婚,有老公的人吗?” “那他始终是……孩子的父亲,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做这种事情,他怎么可以不陪着你,忍心看着你难受,难道他就不该负责吗?”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中挤出的,她爱的到底是一个怎么的男人呢? “身体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要谁负责。” 她说的是实话,她从没有想要程至煜负责,她根本没打算要他知道,她冷笑了,可是,笑容还没到底唇角,就散开了,是不是眼花,不然,怎么会看见程至煜呢? 林若轩看她僵住了,宽松白裙下的消瘦身子,也是白纸,单薄、颤抖,长廊窗缝中渗透着轻微的风,可他却担心她会被这样细小的风吹走,再也抑制不住痛惜,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别推开了,我求你,让我送你,我只想送送你。” “程至煜,你来了。”可是,他听见,她这样亲昵的喃喃了。 走廊上来来往往着许多人,可是,林若轩却在第一眼认出了她唤着名字的男人,因为他也在看她,冷冽的目光拨开涌动的人群,直直的落在她身上,这个黑色西装的英俊男人,浓墨色的眉毛,强势的伸入两鬓,却又在眉角处,斜斜飞扬,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傲慢、冷峻。 他走到了他们面前,确切的说,是走到她面前,大约两步的位置停住了,目光无声的扫过不远处的写着‘药流休息室’的塑料牌,蹙起了眉毛,落回她毫无血色的脸,沉默。 这个男人在看她,她也在看他,他们就这样默契望着彼此,林若轩忽然就觉得自己多余了,多余到没有资格抓着她。 “带我回去吧。”沈莞低低的说,伸出一只手。 她望着程至煜的眼睛,心口在颤抖,和这个男人一起的七年,她从来都不曾要求他什么,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她,可是,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期望,就是,他接过她的手。 因为,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悲凉,却独独不可以在林若轩面前悲凉。 程至煜接过了她的手,她心中的弦即刻松弛了,抓紧了他的手,将自己交给他,“走吧。” 可是,他居然只是半拥着她,“这位是?”
淡淡,她说,“无关紧要的人,我们回去,我想要休息。” 凌乱的长发低垂着她脸颊的两侧,因为她脸颊有汗,那些长发便贴在了上面,程至煜伸手替她将他们撩到耳后,袖子顺势擦了擦那汗滴,“很累?那就不要走路了。” 沈莞尚未从他莫名的温柔中清醒,下一秒,她的视野就倾斜了,他居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仰面看他,他在俯视她,“车在门口,我抱你过去。” 沈莞点点头,搂住他脖子的双手紧了紧,她是明白他的,他是聪明人,一眼就可以看穿了她的小把戏,但他永远都不会拆穿,只会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 这一刻,他想说的是,她是他的,即便是只宠物,也是他一个人的。 林若轩望着离去的一对,对自己说,她不爱那个男人……可是真的不爱么?他觉得自己只有瞎了看不见他们的亲密,才能承认这个事实……那她又为什么还有放弃这个孩子呢?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没有他的,她的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莞,你好吗?好吗?真的好吗?……没有我,也好吗? “为什么把孩子打掉。” 沈莞坐在副驾坐上,身子正大幅度倾斜着,依靠着车窗,嘴唇缓缓朝那玻璃吐着气,一边晕着一片蒙蒙纸样的白,她纤削的指尖,一边胡乱的在白气上写画着,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滞,原来,他知道她怀孕了,却一直没有说穿。 “我下次会主意的,不会这么麻烦,给你带来麻烦。”她说。 “为什么把孩子打掉。”他语气沉冷的,又说了一次。 “那么……你现在是不喜欢戴套的话,以后,我吃事后药就好。”她平静的说。 “我问你为什么把孩子打掉!”程至煜忽然扭头看她,月华从他身后笼过,沉甸甸的阴影将她包裹,“这个孩子是我的,我说过你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吗?” 他看着她,胸腔里充斥了怒气,吃药?他叫她吃药了么!戴套?……他觉得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在挑衅他,他很想说,‘你以为是个女人我都出这种差错,会叫她怀上我的孩子吗?’ 别的女人都是争着抢着想留下他的种,是有她,他等着她亲口告诉他,她倒好,从没打算告诉,还想偷偷的把孩子打掉。 “你的手机今天丢在公寓里了。”她没抬头,突兀的,淡淡的说了句。 “你看了么!”他还在开车,却居然没有看路,只是在看她。 沈莞没有抬头,“lisa,你认识罢。” 表情,语气,她的,果真没有一丝的嫉妒和在乎……他又看着前方的路,不语,她也不需要他答,接着说,“她昨天为你割腕,今天为你跳楼了,你知道吗?” “……” “你爱她吗?”她问。 “不爱。” “她为了爱你,要付出生命,这样,你也不爱。” “要跳楼,要割腕,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是她自己选的……真是个愚蠢的女人!”他厌烦的想。 “那是因为,她说,你爱她,很爱她。” 车在路上飞速行驶着,暗夜里,两旁点着白灯的绿树,从他双鬓一一划过,街角处,最后一棵也被甩在了后面,他才说,“我从来不爱任何人。” 她忽然就停住了一直胡乱画着的手,“我也是这样告诉她的。” 她冷笑着,看他,“所以,告诉我,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它,它只是你欲望的附属品,是你的,那些女人也曾经是你的,你不会爱她们,当然,永远都不会爱这个它。” 程至煜,一个爱过你的女人,你用心哄过的女人,你都可以轻易的放弃,不管她的生死,那么,你所决定的孩子的命运也只会是死! 还没看清他的表情,身子猛地前倾,是他冷不丁的踩了刹车,车轮在沥青路面划出刺耳的兹兹声,他冷冽的声音混在里头,两个子,“下车!” 她愣了下,继而笑了,垂下头,解安全带,这个毫无留恋的动作严重的刺激的程至煜,他忽然俯下身子,粗暴的扯她身上的安全带,不经意瞟到了她写着窗子的字……死,居然是死字,重复着的,死字。 她真是……什么都想好了,正好,他和她,本来就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走到今天也够了,他居然有所不舍,真是愚蠢透了! 这一次,是他头一次不知道怎么做决定,她替他做好了,那么,就结束! “滚下去!”他一把扯开那黑色的带子,到底没有推她下去。 沈莞自己走下了车,然后,身后的车子,消失在转角,只有两行车轮,留下,两道狭长的口子,像是人难以愈合的伤口。 她没有回头,只是看了看天空,对着明亮的星星,“呵,有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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