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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梅一脸茫然地看向朱棣,朱棣向她笑道:“他是个琴痴。”又对朱权道:“这琴肯不肯给你,你得问过你嫂子。” 奚梅虚心道:“请教十七弟,这放琴还有什么讲究吗?” 朱权将琴置于膝上,左手大指轻触徽弦七徽,右手食指轻轻一挑,小试泛音,由衷赞道:“好琴!” 他指着琴身底部的雁足道:“四嫂有所不知,这叫雁足,此琴一听琴音,便知乃是上好的老杉木制成。四哥,小弟不会猜错,据传北宋名家义海当年在法华山学琴,积十年而不下山。更听闻义海曾在山中机缘巧合发现一株已经倒地数年而不腐烂的老杉木,如获至宝。而后制成一张仲尼式海月清辉琴,想来就是这张了。四哥啊四哥,你将其直接置于石桌之上而不隔琴旗,若有人一不小心碰了一下,这雁足有一丝损坏,如何是好?” 奚梅已经听明白琴旗是何物了,急忙道:“我已明白十七弟指的是什么了,我去取来。” 朱棣也由得她去,慢慢走到石凳上坐下:“知你爱琴如命,却不知竟爱到这种地步。” 朱权也不理他,只上上下下查看着琴的每一处,将每一根弦一一试过,又调了几个音,然后才道了一句:“还好还好,总算没有损之分毫。” 说话间,奚梅已经拿了琴旗而来,走到问梅亭中问道:“十七弟说的可是这个?” 朱权喜道:“是了是了,小弟果然猜得不错,这琴旗早已被檀香气味渗透,相传当年义海在法华山钻研琴技时,每每总爱焚檀香。有劳四嫂,将琴旗横铺于石桌之上。” 奚梅依他之言,朱权将琴放好后,奇道:“四嫂不会弹琴?”
奚梅摇头道:“不会。” 朱权又问朱棣:“四哥,四嫂既不会,四哥也不会,要这琴何用?” 朱棣不以为意道:“你四嫂是不会,万一她想学呢?” 朱权笃定一笑,也不接奚梅是否会想学琴的话茬道:“如此,小弟便以一曲《梅花三弄》贺四哥四嫂新婚之喜。” 琴声缓缓响起,左右双手,手指翻飞,看得奚梅眼花缭乱。 他随着琴声口中吟道:“溪山夜月,一弄呌月声入太霞。”仿佛是斜阳落尽,暮色沉沉而来,空旷而辽远。一轮银盘在看不分明的云层中若隐若现,照得山中的梅花忽明忽暗。 “二弄穿云声入云中,青鸟啼魂。”琴声一转,调子由缓变疾,似是有青鸟腾空而啼意欲撕开云雾见明月,好让月光泻落,映照出这梅花的孤洁花魂。 “三弄横江隔江长叹声。”青鸟犹自在奋力邀月,奈何力有不逮,琴声便似一管玉箫轻叹。 “凌风戈玉,风荡梅花,”朱权的双手愈弹愈疾,琴声犹如一缕凌厉的笛声疾驰随风而来,似欲助那青鸟一臂之力,使得明月破云而出。 “欲罢不能!”终于,琴声慢慢由疾转缓,却清脆如珠落玉盘,一轮明月高悬于天空,再无任何抵挡,倾盖在梅花之上,照得各色梅花迸发出耀眼的璀璨光芒,叫人欲罢不能。 奚梅早已听得痴了,只说不出话来。 朱棣瞧着奚梅样子道:“这下好了,你嫂子若是喜欢想学,君子可是不夺人所爱的。” 朱权一轩眉毛:“那是自然,四嫂想学,小弟定当倾囊相授,只要四哥舍得。” 朱棣疑惑道:“此话何解?” 朱权清一清嗓子开始掉书袋:“自古以来,琴之大家都是男子,春秋时期的孔老夫子自是不用说了;先秦有伯牙为子期亡故再无知音愤而断琴;汉有桓谭;魏有嵇康阮籍阮咸;晋有刘焜隋有贺若弼;唐有赵耶利薛易简;北宋有义海,南宋有郭楚望。前朝乃是蛮夷之族,无琴之大家也是情理之中。唯有一个蔡文姬,且是乱世女子,是否是世人杜撰也未可知。” 说到此处更加得意道:“其因有三,一者,琴之大家者,首先须懂得制琴,先选经年不腐的老木,如房梁甚至棺椁之木,修其形,辩其音自不消说,而后抹灰上漆等,步骤繁杂,故而一张好琴非三五年不能成,女子何来这样的机会,所以琴之一物多为文人雅士喜爱收藏之物;二者,能习琴之女子必定是要请了夫子教的,无外乎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可练琴极伤手指,是靠手指的触感和指法来控制音色,且不可留指甲。女子向来爱美,留指甲涂丹蔻自然胜过习琴万千,涂了丹蔻还如何挑剔摘擘,而且长长的指甲也会将琴面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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