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悲莫悲兮生别离 中 (第2/2页)
沉了,开口训斥道:“你原是本君从夫家陪嫁过来的,性子素来毛躁,本君说了你多少次要你稳重,如今竟为了这点小事越发没规矩,还惊扰了殿下,一会儿自己到刑房领手板十下,下次再犯,绝不宽待!” “是,奴才知罪,下次再不敢了。”容嫣苦着脸磕了个头。宁婉笑笑,“算了,他一个奴才你何必同他计较,叫他下次注意也就是了。容嫣,你可用心省得?这十手板暂时记在你帐上,再有第二次招惹你主子,加倍打你。” “是、是!奴才省得!奴才谢殿下开恩。” 白玉彦为隐瞒实情,责罚容嫣本就是虚张声势,见宁婉并不在意,也自然不会矫情。他转向宁婉说道:“殿下与淑君大婚,各府诰命们按规矩今日是要来拜见的,然陛下有旨,淑君患病迁去行宫,臣侍已派人免了他们这虚礼。想必他们又觉得不妥,所以还是送了贺礼来,殿下先用膳吧,臣侍去瞧瞧。” “哎,着什么急?你也琐事缠身,难得与本宫闲下来吃顿饭。来,这是你喜欢的,吃了再去。”宁婉举筷夹了一个水晶虾饺放在白玉彦碗中,白玉彦笑着谢了,瞥了容嫣一眼,无奈只得陪宁婉吃饭。容嫣一旁急得想跳脚,偏偏当宁婉的面又不能显露,只有暗自较劲的份儿。 好不容易送走了宁婉,白玉彦领着容嫣脚步匆匆,向东宫西侧的琅玡水榭而去。没进院门,就听里头大呼小叫,侍从公公们吵吵嚷嚷,一副闹得不可开交之势。 白玉彦顾不得许多,推开门就往里闯。屋子里桌子也掀了,椅子也翻了,梁上悬着白绫,沈傲然手里攥着一把剪刀,正一个劲儿大喊,“你们放开我!太女jiejie说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不叫我死,那我剃了头出家当和尚去!” 他叫的声嘶力竭,力气又大,几个小侍都按不住他。乳公孙氏生怕他真的不小心伤了自个儿,与几个上了年岁的公公蜂拥而上。只见六、七个人抱胳膊的抱胳膊,按腿的按腿,孙乳公死死掐着沈傲然的手腕,央求道:“沈小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就可怜可怜奴才们吧,您真有个三长两短,皇太女和太女君怪罪下来,奴才们的小命儿都得完蛋!” “公公,你可怜可怜我才是。我寻死你们拦着,我剪头发你们也拦着,太女jiejie恨我,我家里人埋怨我,周围的人都看我笑话。我怎么办?我真的没脸活了!”沈傲然咧着嘴哭,挣扎着晃动手里的剪刀,“你们谁也别管我!谁也别管我!”
“你们谁都别管他!都退后!”白玉彦伫立在门口观望半晌,再也忍无可忍,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发脾气。见太女君动怒,屋子里的人顿时都安静下来。 孙乳公等人松开沈傲然向后退,白玉彦蹬蹬蹬几步走到沈傲然面前,一把攥住他握剪刀的手,忿忿道:“你想死就去死!若不是你,本君至于劳心劳力寝食难安吗?关公子被刑杖要去了半条命,现在还趴在床上不能动弹,他挨打是为了谁?你闯了祸,多少人无辜受牵连,我们尚且替你担待着,你反倒一点担当都没有。寻死觅活,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小门小户小家子气的男人才干的事儿!我告诉你,你死,本君也不活了,干脆陪着你上路。有本事你一剪子先捅死本君,再要上吊或者出家,本君眼不见为净,再也不干涉你!” 说罢举起沈傲然的手朝自己的脖子就扎去,明晃晃的剪子映得人心里害怕。侍从们见势不妙忙上来抢,沈傲然见白玉彦寻死也早吓得傻了,连声说:“不要!不要!我不死了,再也不死了。”说话间,孙乳公已经趁乱将剪刀夺去。白玉彦挥了挥手,孙乳公会意,领着一屋子的人都退出去,将门从外头关好。 屋子里只剩白玉彦和沈傲然两人。沈傲然蹲下身子,抱着头呜呜的哭,仿佛那泪水永远也流不尽似的。 白玉彦知他受了宁婉严厉责骂,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诉,又怜惜他年岁尚小,毕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便轻声叹了口气,伸手拉了他起身,拍着他肩膀哄他,“多大了还至于这样叫人不省心?如今宫里宫外多少是非本君都应付不来,你身为大家公子,不说替本君分担着,还这样作贱自己。倘若真的伤了哪儿,本君怎么和你太女jiejie交待?又怎么和你娘你爹他们交待?” “太女jiejie说再不见我了,从小到大,她从没跟我说过一句重话。我求她什么她没有不允的,好吃的好玩的她也总惦记我。除了我爹我娘我大姐,这世上就数太女jiejie对我好。如今我给她招惹了天大的麻烦,我不敢求她原谅,若我真死了,也就替她报仇了。”沈傲然前夜被宁婉骂跑,不敢回沈府去,幸好白玉彦找了这琅玡水榭安顿他。昨日整整一天,白玉彦因为事忙无暇抽身,只命孙乳公带着人看着他,好吃好喝的招呼。岂料这位沈小公子因心事无法排解,竟生出寻死这荒诞不经的念头。 白玉彦苦笑,“哎哟,我的好弟弟,平时他们都说你最是心宽豪爽的,怎么钻起这个牛角尖儿来?你太女jiejie那夜在气头上,说了几句没轻没重的话。若异地相处,说不定你比她还恼怒呢?她当时口不择言,现在心里已经暗暗后悔了。日后寻个机会你再跟她赔个不是,难道她还真会一辈子不见你?对了,听人说你爹爹昨天亲自来接你,你为何又躲着不家去?平白叫人担心。” “我哪里敢回去?顶替的事虽听说被瞒下了,却好歹也闯了大祸。我回家被爹爹骂不说,我娘定会取家法来打我的。太女君哥哥,我真是没主意了,你帮帮我吧。我爹爹昨天走的时候说我再不回家,今儿就要派我大姐来接我。我这辈子害怕的人中,大姐要排第二,就没人排第一了。当初我娘把我的名册送来东宫参选,我大姐也是不赞同的。这会儿子她要是听说我和太女jiejie都拜过堂了,还不知会怎么教训我说我不知廉耻……” 沈傲然终归是小孩子心性,刚才一时情绪激动,话赶话吵嚷着才闹自尽闹出家。如今被白玉彦一通教训,心里暗骂自己莽撞,唯一害怕的就是沈傲卿会杀上门来。 白玉彦也听人说起过沈傲卿性情耿直,料想沈傲然的担心也有道理。正盘算该怎么劝他,外头流鸢的声音传来,“太女君殿下,殿下打发奴才来问,沈小公子可在此处?” 屋内的两人皆是一愣。 沈傲然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白玉彦的手,胆怯道:“糟了糟了,定是我大姐来了,太女jiejie派人查我,就是要我大姐把我带走。” 白玉彦示意他稍安勿躁,定了定神将门打开。流鸢见白玉彦出来忙行礼问安。白玉彦笑着问道:“可是沈府派人来东宫接沈小公子回去?” 流鸢朝屋子里偷偷望了一眼,沈傲然忐忑不安,缩在墙角不肯出来。流鸢于是附在白玉彦耳畔,轻声道:“沈将军的确来了,现在庆瑞斋同殿下叙话,说不定一会儿就过来。殿下派奴才来知会一声,殿下说,她会劝沈将军,也会息事宁人,这边就烦劳太女君殿下多费心。”言下之意,便是把人看好莫出乱子。 白玉彦点点头,流鸢告退。白玉彦回到屋里,沈傲然揉搓着衣角坐在床榻上,大气也不敢出。白玉彦想着他方才寻死觅活瞎胡闹,现在听到沈傲卿的名字就吓得如同避猫鼠,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原来俗话说的不假,一物降一物,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家小公子当真还有一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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