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肠断楚词归不得 上 (第1/2页)

    太和元年七月十一，魏国镇国摄政王慕容毓奉旨继位于端顺宫祈泰殿，史称魏康王，改年号为重光。当日，魏宣王带着贴身天龙暗尉迁居于行宫，凤虞被追封为荣禧贞静君后，风光大葬。所有参与叛乱的将领全都得到了宽恕，反对叛乱的大臣也得到了褒奖。慕容毓下令全国通缉金世渊，并派人大规模搜捕隐藏的无影暗卫，调集军队，安抚百姓，促使农商贸易尽快恢复正常。

    御书房内，父女二人促膝而坐。慕容毓握着宁婉的手，眉目间流露着少有的慈祥温柔，“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回去呀？”

    “既然爹爹这里一切都已经安定，女儿最晚明天就返唐了。”和慕容毓这几日相处下来，爹爹这个称呼已经叫得很顺口，宁婉还真有几分依依不舍，慕容毓又何尝不是？

    “你母皇的身子怎么样了？她--还好吧？”二十几年没见心爱的女人，即便定期书信来往，总是觉得心里无限的遗憾和惦念。有妻不能依靠，有女亦不能相认，还要装扮成女子在诡诈的政局里翻云覆雨独挡一面，慕容毓大半辈子都实在艰难。

    权势背后的辛酸，荣华背后的空虚，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和可以理解的。

    宁婉望着慕容毓俊朗刚毅却不失秀丽的面容，抬手轻柔地将他发丝间一根白发扯断。宁婉笑着，“母皇很好，就是很想爹爹，希望有机会能再见爹爹一面。”

    “你叫她保重，总有那么一天的。”慕容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轻轻叹了口气。贺兰敏德的病情他也是知根知底的，若说以前他身为摄政王时偷偷潜入唐国已经不大可能，现在身为九五之尊，更加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卸下肩上的重担。“宁婉，在你没有实现皇图霸业之前，有爹爹为你守着魏国你大可以放心。”

    “爹爹，女儿没什么不放心的，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爹爹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能过度cao劳。还有，金世渊老谋深算阴险狡诈，虽然此次阴谋败露，但未免她再兴风作浪，爹爹一定要多加提防。”

    “爹爹知道，爹爹在二十几年前就看清了她的为人，但是当初爹爹太过自信，以为派去的人成功杀了她，不成想被她假死瞒天过海，现在想来真的是百密一疏。对了，爹爹想问你，你临行前打算怎么处置那位楚国七皇子啊？”当楚玉晶知道是金世渊带走了慕容毓后，便向宁婉提供了可能参与金世渊计划的无影暗卫的名单。宁婉凭借楚玉晶对无影暗卫行动手法的熟悉，很快顺藤摸瓜找到了关押慕容毓的篷布车救出了慕容毓。楚玉晶还把自己曾对魏国皇宫进行勘查的地图提供出来，帮助宁婉等人顺利提前进入了魏国皇宫，这才有了慕容毓假扮慕容祁除凤虞灭口并且瓮中捉鳖的那一幕。“宁婉，你可别嫌爹爹罗嗦，那小子虽然行刺过你，但这次营救中也不遗余力，算是将功补过了。爹爹再多问一句，他是不是已经是你的人了？”

    看来红绫已经把那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禀报了慕容毓，宁婉的脸色有些尴尬，“爹爹，那晚楚玉晶来投怀送抱，女儿先是被他点了xue道，中途恢复后便顺水推舟。女儿当时想，占有他一则可以查验他是否真心投靠，二则如果直接拒绝了他，怕他会心生杂念，另有图谋。”

    “嗯，控制一个男子的身体以便更好掌控他的内心，倒不失为帝王御下之术。”慕容毓点头表示理解，“听红绫说，他也算是个敢作敢为的人。要一个清白之身的男人家主动去向一个女人示好求欢，别说身为皇子，就是普通的市井贱民再不堪的人也未必能过得了心里那道坎儿。”

    “那是因为他以为自己被下了蛊，这辈子再也不能与女儿为敌，他不想死，并指望女儿帮他救他父亲和弟弟，他才会放下身段主动勾引女儿。”宁婉说到此处冷冷哼了一声，眼角勾勒出一股寒气，“他以为女儿只要占有过他就不会再有杀他的念头，这简直是大错特错！女儿的淑君被他害得流产，是他令女儿和心爱的男人痛失了孩子，那种痛女儿一辈子不会忘记。女儿曾答应过淑君，就算楚玉晶逃到天涯海角，女儿也一定会杀了他给孩子报仇。”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最后的决定？”慕容毓注视着宁婉，他能感受到宁婉此刻内心的剧烈波动。

    宁婉用力点头，“还请爹爹帮女儿这个忙。”

    “好吧，既然是你的决定，爹爹不会阻拦，但是你也不要后悔。红绫……”慕容毓轻轻唤了一声，红绫的身影便出现在御书房的门口。“主人有何吩咐？”

    见慕容毓的目光悠悠瞥向自己，宁婉沉声命令道，“红绫，你带人将楚玉晶拿下然后打入死牢，明日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是，少主！”红绫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门口。慕容毓察觉到宁婉说完这番话后如释重负的模样，他摇了摇头，又淡淡一笑，“孩子，有时候决定留下一个人比决定杀掉一个人更难抉择，你说对不对？”

    “爹爹，女儿从来没有动摇过杀死楚玉晶的决心。”宁婉的笑容很笃定。

    慕容毓拍了拍她的手，“爹爹没有怀疑你，爹爹还是那句话，既然是你的决定，爹爹不会阻拦，但是你也千万不要后悔。”……

    “我要见贺兰宁婉！求求你们，我要见贺兰宁婉！”楚玉晶被红绫擒住押进死牢，此刻的他，穿着待斩死囚的红衣，肩上扛着四十斤重的铁叶枷，手腕脚腕还都被钉上了死囚才配戴的重铐重镣。死囚牢里三面都是墙，没有窗户，牢门的木桩比普通牢房粗两倍，到处弥漫着一股腐朽恐怖的死亡气息。楚玉晶连声哀求，“求求你们，就算你们要杀我，我临死之前也要见贺兰宁婉一面，我有话跟她说，我有话跟她说！”

    “你想见本宫？正好，本宫也想来见你，有话同你讲。”楚玉晶闹得正凶时，宁婉缓步走进牢房。她挥了挥手，红绫便与众狱卒躬身退下。

    楚玉晶长发披散，满面泪痕，快速膝行至宁婉脚下，眼眸中带着最后一丝期望恳求着，“皇太女殿下，我知道我几次三番行刺你罪大恶极，你想杀我，我就如你所愿挨上那一刀。但是我帮你救了摄政王，不，是魏国皇帝陛下，求求你信守承诺，帮我把我父亲和弟弟救出火坑，我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楚玉晶，本宫早就说过，你和本宫是敌对两派，你想杀本宫，本宫乐于奉陪。本宫不是因为你行刺本宫要将你处死，而是因为你毁去了本宫和淑君的孩子。本宫答应过淑君，一定要用你的命来祭奠他流的血。”

    “我懂了，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放过我……”楚玉晶的话语充满了落寞和凄凉，“贺兰宁婉，我的确害你失去了骨rou，你为了给凤翼宁报仇，我不恨你，只希望你看在那一晚我们有了肌肤之亲的份上，尽快救出我的父亲和弟弟，将他们送到僻静的乡下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就算死了，化成鬼，我也会感激你的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