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情理之中 (第2/2页)
负责任的做法,武将一刀一枪打天下,自然于谈判桌前利害相关的事情不愿退让,而文臣不同,他们更在意一件事场面上的平和性和一种儒家推重的折中性,付邵这番话一出口,便是一种明明白白的证明了。只是,我自己心中却也明白,所谓的有所妥协是不能的,长公主和主上的交待里,明明白白的意思便是,该北溟的,丝毫不让,要一同联合作战,便要让新越付出自己的矿产运输等等要害交换。于态度和处理方式上,可以向付邵学习,圆润婉转,但是结论和底线纹丝不动。可也诚如付邵所言,此刻一同抵御外敌之时,共享也便是共赢,且宇文勇那纸羊皮,毕竟给我们了一个大人情,今次他弟弟宇文琛带头前往此番商谈,也要顾及其立场,考虑周旋。种种之中,如何帷幄,亦是一种分寸细微处皆要拿捏的功夫与技艺。 隔天我起得早了便去爬山活动筋骨,回来一看,时辰还早,便径自前去找孔立飞叙旧。待到了孔家的别府,问过门人,方才知道这小子已然前去翠微侯府中混饭,于是又问了翠微侯府所在,前去拜访。翠微侯府因是为熊洛儿封侯之后,才依例赐的府邸,所以院墙大门都一色朱漆新染过,连门口一对灯笼也是时鲜新词装点,只别样不同的,在门口竖了两面大鼓,似是以代替门人通传之用。我见那羊皮大鼓也颇为有趣,便拿了鼓槌敲将几下,不多时,便见洛儿的官家出来探看,我报了名字,他便进去通传,结果不到片时,便见孔立飞与熊洛儿皆出来迎接,各自一脸惊奇之色。 孔立飞见我,并不先欢迎,反是奇怪的问我“付延年你有姐妹想要从军?” 我大为不解道:“何出此言?我并无什么姐妹啊。” 那边的熊洛儿似明白了什么一般,扑哧笑了,道“那你打鼓玩儿么?” 我也方明白了这鼓怕是有钦慕熊洛儿的女子前来时所敲,一时哈哈大笑。 “进去说,”孔立飞也是明白了,拉起我往里间走去。而管家则在门口一头雾水状了一刻,方才随同前来。 进了门,一股刺鼻烟味冲天而来,只见熊洛儿与孔立飞对视一眼,大呼“糟糕”,两人便齐齐向一处奔去,我自然随之前往,只见一堆下人正在厨房边打水的打水,灭火的灭火,叮当哐啷,而熊洛儿与孔立飞则大眼瞪小眼。我正要开口问,是否今日翠微侯大人准备亲自下厨,却见闻讯而来的熊怀义将军。于是赶忙行礼问好。熊怀义看了我一眼“好,回来了。”便匆匆前往,想要查看出了何事,却见熊洛儿与孔立飞两个一处阻拦,说是火已然灭了,匆忙就要让老将军与我先去谈天,他二人好处理此事。我自知刚一来便成了挡箭牌,也甚是无奈,只得扯着老将军,越俎代庖的一通闲谈,好容易一同走到了待客堂中。 “坐吧。”熊怀义见了刚才情形,心里也猜的七七八八,便直向我说“洛儿和这小子在家尽胡闹,倒叫人见笑”边说,边自己就着上首的一张椅子坐了,而我则坐在下面侧手左右各两张椅子,中间搭着张外翻马蹄花样的梨木方桌的客座上,一脸赔笑。
“最近听说新越的使节前来商量事由的队伍来了,”熊怀义道“不一样了,已经是年轻人的时代了啊”他虽如此说着,面色却很是祥和。 我则继续赔笑。心里嘀咕我这顿午饭蹭的着实有些不巧。好在很快,几个府里的小厮就托了一张明黄花梨夹头橓酒桌来,然后丫头们便逐个上了些菜,熊洛儿与孔立飞也进来站在一侧,待熊怀义叫大家一起吃饭招呼一打,便齐齐落座下来。 待我看那桌上的菜式时,却忍不住笑了,山药笋片似乎成了泥酱,rou卷拌青菜那几颗青菜似乎饱受蹂躏的有些焦黑,叫花鸡的泥土味如此芬芳,还有那rou沫豆角和酸辣溜粉,个个形象颇为“不俗”。不过好在我这个人颇为不挑的,于是便就着熊怀义深蹙的眉心和古怪的脸色,自顾自不客气的大吃起来。给了孔立飞和熊洛儿十足十的面子,什么是朋友啊,这就是朋友啊,什么是战友啊,这就是战友,我心里回味无数次这两句话啊。但见席间熊洛儿左手执筷已然非常灵活娴熟,我心中也颇为安慰。 “听说你会成为我们北溟第一位武将出身的外使呢?”熊洛儿忽然飘来一个灿烂的笑容道“那天我还和父亲说起这个,听许多人说是付相公推荐你的。他倒是举贤不避亲,不怕别人的疑心和吐沫啊。” 我心下无奈的想,我这么好的连接新越与北溟两边军方的棋子不用,付邵纵然愿意,那长公主如何愿意呢。嘴上却只得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道“哈哈,难道不做错事,就没有世间各种吐沫去淹了么?但凡想做点事,就要扛得住吐沫才是。” “真不谦虚,”孔立飞也开始和熊洛儿一搭一唱的逗我,“是你坐不惯船,是个水战累赘,才让你回来的吧?” “哪有,我要翻脸了啊,”我一副不快的样子道“我已经慢慢习惯了,现在我天天都有自己在家训练抗眩晕来着呢。等此番送回了新越使节,我便一定要再请命回去跟着靖亲王学水战的。” “看你那副小粉丝的样儿,”孔立飞笑道“你还是先搞好你使臣的差事吧。” “对了,听说新越小皇帝,是个很有趣的人呢,”熊洛儿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笑起来,道“听人传闻说,新越小皇帝很是喜好行伍之事,说自己坐困深宫之中,要不时出去看看才是,于是呢,边突然跑去边疆劳军,就带了身边俩太监,这叫一个低调啊。关键是,趁他出去,他的那皇叔却突然给反了,谁知那小皇帝临危不乱,倒说‘反的好,朕亲往擒之。’结果呢,没等到他去捉,那乱子就被当今禁卫军统帅季德云给平了,还将那皇叔一干叛臣通通拿下。结果,小皇帝竟要人放了他那皇叔,和他来一次决斗,他自己用火绳枪,一枪在猎场打破了那叛臣的头。” “皇帝的事是你可以拿来玩笑的么?”熊怀义毕竟是新越多年的人,听这话说的颇不成体统,便出来制止道“你自己才多大,就说人家是小皇帝,我看那新越皇帝甚是英明,倒是你,无法无天的,哪有个女儿家样子。” 我心中思忖着,倒却是如此,这新越皇帝,看似胡闹,其实深有谋略,先安排了自己的外出,给了谋反最好的时机,又暗中组织了最少牺牲就控制大局的方案,最后,还用这种方式,让新越人知道火器的要紧,这几番手腕与对策,怎能说不是一个有勇有谋的明君呢?但终究,我已是付延年的身份,对此事,还是不多插话为好。 新越使团六月初六正式抵达鹏城。而北溟此次的外事接待人员除我之外,也还有五人,包括平日里与付邵相较深厚,现在也是日常政务中流砥柱的法事执事长魏浩,商事执事长齐思源;与靖亲王宁亲王母舅家交情匪浅的兵仗局副主监设计令李兼济,与大皇子乃是两姨表亲家的库部郎中傅介,以及长公主西席,现任职司空军谋祭酒的王缙——这也便是王庚的父亲,同样俊美不凡精研医术用毒等斥谍之道。会务地设于军机处对侧,一直用于外事接待的紫月阁中,紫月阁的设计,乃是仿照中古时代凌烟阁所造,仪态复古端丽,外方内圆,正殿四周八方回廊相接,外侧曲水流觞,偏殿可做使臣就寝,就餐之用,共设八层,飞檐斗栱,古色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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