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血脉_第238章 无爪无牙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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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8章 无爪无牙 (第5/5页)

他身负帝室金血不负昔日辉煌,还有人称赞他比其父更进一步,铸就九星冠冕,镇压星辰威慑群雄,展现了‘帝国最后的威严’……

    泰尔斯轻声叹息。

    但却没有人再记得,在那个难以想象的疯狂时代,为了掩盖黑目的穷兵黩武与独断专行,为了满足君王的刚愎自用与好大喜功,为了矫饰约翰一世的宫廷名誉与王位尊严……

    更多不幸的人,其实无从选择。

    泰尔斯闭上眼睛。

    就在此时,他心底里的声音悄悄开口:但那才是最复杂,也最有趣的部分,不是么?

    在那个位置上,错与对不再是关键。

    大与小,胜与负,强与弱,成为了最终的主宰。

    泰尔斯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

    书房里,艾奇森伯爵摇头感叹:

    “无论是数百年前,先祖面对黑目,面对智相,面对复兴宫,面对野蛮的泽地各部族……”

    “还是现在,面对翡翠城,面对陛下,面对……您。”伯爵长子冷冷道。

    艾奇森点点头:

    “拉西亚家族早就习惯了在那些能捏死我们的人之间来回转圜,求得生机,也懂得在那些我们要捏死的人之间纵横捭阖,寻找胜机。”

    他死死盯着泰尔斯:

    “因为这就是我们家族的祖训,与宿命。”

    泰尔斯一时语塞,不知何以作答。

    但伯爵显然也不需要他回答。

    “人们常说,东海的库伦家族在历史上长袖善舞,在各大强权间腾挪自如……”

    艾奇森伯爵的语气越发讽刺:

    “但要是我占据王国沃地,要是我坐拥东海七港,要是我统率纵横七海的极日舰队……那我自然也能长袖善舞,腾挪自如,保证舞得比安伦佐的舞姬更好看,挪得比北地的良马更迅疾!哪怕在两个国王间来回效忠,四叛三归,都还有人客客气气地奉为座上宾!让史官们把背叛说成精明,把言而无信说成审时度势,把反复无常都改成‘灵活处世’!”

    “但我们没有。”伯爵长子突然发声,就像兜头浇下一盆冰水。

    艾奇森伯爵缓缓颔首,笑容苦涩地望向泰尔斯。

    “而殿下您刚刚说,这场拉锯战的关键,并不在由谁掌权?”

    泰尔斯欲言又止,只能挤出微笑。

    只见伯爵啧声摇头:

    “像您这般有帝血在身,王冠盖顶的贵人,那自然是高屋建瓴,不在乎这里由谁掌权。”

    “但我们不是。”伯爵长子再度发声。

    拉西亚伯爵点点头:

    “我们只是栖息在偏远泽地的蜥,无爪无牙;我们只能在风吹草动时深潜沼下高藏树杈,避开危险;我们只能坐视猎食者彼此争斗,偷安食腐;我们只能忐忑地张开四翼佯装体巨,强充门面。”

    泰尔斯的笑容渐渐消失。

    “当筹码不足时,你便无从选择,更无法在意挣扎的姿势,好看与否。”

    伯爵长叹一声:

    “就像六百年前,当博德曼先祖被智相指名道姓,前往凶险未知的泽地时,他也不能不去。”

    听着对方深意满满的解释,泰尔斯沉默了很久。

    “那您的意思是,此番翡翠城事变……”

    不等他说完,艾奇森伯爵就冷哼着打断他,看向自己的儿子。

    艾迪板着脸色,同样沉默顷刻,才在父亲的眼神下冷冷开口:

    “拉西亚家族会如您所言的,殿下,我们会忠实地执行您的命令,保卫您的威严,以求得翡翠城的平稳。”

    泰尔斯呼吸一滞,但未等他开始雀跃振奋,伯爵就补充道:

    “只希望您能遵守诺言,给我们一个机会。”

    泰尔斯连忙收敛情绪,正襟危坐:

    “定当如此。”

    但拉西亚伯爵却笑了。

    他笑得很凄凉,却也很豁达。

    “没关系,您就算不遵守,也没有关系。”

    泰尔斯不禁愕然。

    “因为我们早就习惯了,”伯爵长子面无表情地补充,“当权执政的人,说话就像放屁――权位越高,越是如此。”

    泰尔斯不由发怔,咀嚼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但艾奇森伯爵已然起立行礼,恭谨告别。

    “伯爵阁下,”王子心情复杂地还礼,不忘问出最后一句,“詹恩的父亲,伦斯特凯文迪尔公爵,究竟死于谁手?”

    艾奇森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泰尔斯得不到答案,只能换个问题:

    “那么,公认的幕后凶手,索纳凯文迪尔子爵,他的死又有何蹊跷?”

    伯爵沉默了。

    “我不知道,殿下,”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沉声开口,“唯有一件事确凿无疑。”

    泰尔斯连忙聚精会神。

    只见艾奇森拉西亚缓缓抬头。

    “跟许多人一样,他们都死在翡翠城。”

    泰尔斯心中一动。

    “这座王后之城,财富之城,梦幻之城,”四翼巨蜥的家主面色渐冷,“更是诅咒之城。”

    这个答案看似废话,但泰尔斯听了却若有所思。

    下一秒,艾奇森伯爵毫不留恋地走出书房。

    他的长子原本随之而去,却在最后一刻停下了脚步。

    “我们的家族族语是‘泽地巨蜥,暗藏杀机’,殿下。”

    艾迪回过头,冷冷道:

    “至于‘无爪无牙’,不过是黑目的酒后戏言。”

    泰尔斯挑起眉毛,严肃点头:

    “当然。”

    “因为蜥蜴并非无爪无牙,只是它的爪子太细,着力太少,只能用来攀援抓握,在悬崖峭壁上维系脆弱的身体。”

    伯爵长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书桌后的王子。

    “而它的牙齿又太小,藏得太深,唯有在确定猎物到嘴时,才能尽情展露,撕扯rou食。”

    未及思索这句话的含义,泰尔斯先正襟危坐,肃穆以对:

    “当然,我记得了。”

    “您就算记不得也没关系。”

    艾迪拉西亚转向门口。

    “因为我们会记得。”

    泰尔斯不由一凛。

    “恕我失礼,但我该去订双新靴子了,”艾迪跨出房门,“愿落日照见您的前路。”

    房门关闭。

    泰尔斯望着拉西亚父子离去的方向,久久出神。

    很好,泰尔斯――心底里的一个声音悄然结论――就这样,你赢了。

    只需再接再厉,目标近在眼前。

    泰尔斯怅然低头。

    没错。

    理智告诉他,在这一回合的较量里,他赢了。

    他得偿所愿。

    但是感性,或者说,一股别样的本能在冥冥中告诉他:

    他没赢。

    远远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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