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 (第2/2页)

自己冻得冰块，看着窗外发了一刻钟的呆。突然觉得有一点失落，我真的甘心这样度过一生吗？不，不能想这个问题，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的。我强迫自己放开心怀，大概穿戴一下，带上泳裤，夏天守着大海不去游泳就是犯罪啊！

    出门骑上山地车直奔老爸单位的浴场。老爸在一个铁路疗养院工作，单位在海边设有专门的浴场供接待的游客使用。在浴场执勤的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们，自然就没什么顾忌了。跟各位叔叔打了个招呼，钻进冲凉浴室换号衣服，一头扎进大海。北戴河的海底造型就像一口大锅，海水两边浅中间深。外地游客往里游了一点就摸不着底了，为了安全自然全都挤在岸边，海岸附近的海水也就最浑浊。其实只要往里游个一百米，海水也就淹没到成年男子的胸口而已，但海水确是清澈的一眼能看到底。不过今天我是没有往里面游，因为我刚下水就看见我的那两位房客了。看来两个人都不会游泳，女人拉着怕怕吓吓的小男孩在海水里走来走去。这哪里是游泳啊，分明就是泡澡嘛，这有什么意思啊。

    两人花钱出来玩一趟不容易，就这么回去了多少会有点遗憾吧。我几下游了过去，对着那个女人说：“阿姨，这么巧，在这碰上了。看来小弟弟不会游泳，我教教他？”

    女人也没想到能在这碰见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我是谁，“啊，不用了，你自己玩去吧。我带着儿子泡泡海水就好了。”

    儿子？说实话我真是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男孩子会是她儿子，看她的摸样比我老妈还大，怎么也得五十六七了吧。西南那边结婚又早，说是她孙子我都信。“那，这是您的几公子？”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那里是什么公子呦。”她被我都笑了，“你猜我多大年岁了嘛。”

    看着她花白的鬓角，我一想对女士要尊重，“大概四十出头？”

    “我今年虚岁三十三。”看着我不禁露出的愕然的表情，她反而像是放松了下来。

    我难免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没想到您少白头啊。”听完她自曝年纪，再仔细打量，的确鬓角的头发是花白了，皮肤大概也是因为风吹日晒的原因比较粗糙，可还真是没有什么皱纹，连眼角的皮肤都还是紧绷绷的，看不出一丝鱼尾纹。

    她的脸上露出了成熟女性特有的宽容的微笑：“没什么的，我这头发~”显然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也就打住没有再说。我支吾了几句，就向深处游去。

    游了一圈回来，母子两个还在原地附近。一看见我，小男孩就大声喊起来：“哥哥，你游得好快啊！教教我嘛。”

    “唉，不要给哥哥添麻烦。”女人喝止了他。

    “没事没事，愿意学习是好事。哥哥教你。”我对刚才猜错了女人的年纪多少有点歉意，正好将功补过吧。

    要说南方孩子学游泳，就向北方孩子学自行车一样，这是融入血脉中的本能。不大一会，这小子就能散开我的手像模像样的游上三五米了。听我表扬了几句，小男孩笑得极为开心，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般挺起胸膛。而他的母亲看到他这么开心，自然也就高兴了起来，只是却不知为何眼圈突然一红，几滴眼泪划过面庞滴入海水中，再无踪影。我故意扭头，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有母子二人，小男孩的父亲呢？

    又在海里玩了半小时，身上有点冷了。三人都上岸去将身上的海水冲洗干净。小男孩死活要和我一起去，他mama拗不过他，也就同意了。把小家伙洗涮干净，换上了干衣服。小男孩跑到沙滩上堆城堡去了。我和他mama在旁边看着他。

    我沉默了一阵，最终决定问出口：“阿姨，可能我不该多问。可我觉得您有心事。您租我的房子，就是有缘。您要是想说什么，不妨对我说说。您还有您的孩子和我是萍水相逢，今晚您就走了，我连您叫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到处宣扬。有些事放在心里太久，真的很累的。”

    “你看见我哭了吧。”她仿佛释然了，仿佛失去了一直以来支撑着她、不让她倒下的力量。大概是压抑的太久太深了，她讲述的时候浑身都散发出一股nongnong的哀伤。她的故事很简单，却很残酷：小男孩患的是白血病，孩子的父亲为了挣钱为他治病晚上跑长途却出了事故，赔的钱也就刚够丧葬费。小男孩已经时日无多了，就想看一看大海。于是他们来了，于是我们相识了。

    当天晚上母子离开了北戴河，却不让我去送。

    大约半年后我接到那位母亲的电话，小男孩一直到去世前依然看着在北戴河照的相片，说那里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教会他游泳的帅气的哥哥。

    听到这里，我嚎啕大哭，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