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花窖惊变 (第2/2页)
眼睛适应了,才看清面前有一条长长的甬道,道边摆满了各色的牡丹花。虽是隆冬季节,但这里牡丹却在盛开。大胡红、紫二乔、乌龙捧盛、锦袍红、彩绘、银红巧对、大棕紫、十八号、珊瑚台、迎红、萍实艳、迎日红、卷叶红等牡丹花一一排列,在幽静的花窖里静悄悄地绽放。 归妹虽然见识颇广,但见这些牡丹在冬月盛开,也不禁啧啧称奇。 正看着牡丹花,忽听得有老人咳嗽的声音,一位穿着土布袄的老人拎着桃木马扎,从花丛深处蹒跚走来。老者须眉皆白,恐怕已到耄耋的年纪。 归妹赶紧躬身施礼,说:如果没认错,您就是陆老先生吧,我是子母柳的人。刚才在花窖口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所以才冒昧下了梯子,唐突拜访,望老人家海涵。 老先生定睛看着归妹,放下了马扎,说:我老了,耳朵不好使了。他指着了一下右耳,意思是已经失聪了。 归妹又大声地说重复了一遍。陆经纶说:子母柳的,我们都是乡人。我冬天就猫在花窖里,在这里招待客人失礼了。 陆经纶延请归妹坐在桃木马扎上,他又搬来一个花盆,倒扣在地,权当座位了。老先生微笑着说:我这里轻易不来客人,都是这些牡丹花儿陪伴着我。来了,就是贵客,但没有陈设,实在是失礼了。 这么客气,凡令归妹感到不安了,她诚恳地说:老先生,您是长辈,我来是有要紧事求教。您太客气了,在这里,与牡丹为伴,就是最好的待客之道了。 陆经纶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打开酒塞,让了一下归妹。
归妹暗想:怪不得那位驼背老人说他贪杯呢,酒不离身。她摆了摆手。陆经纶一仰脖,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 喝完,陆经纶咂嘴回味了一下,说好酒,这还是两天前一位客人送的,他说要买一盆楼台牡丹,送给大沼府的府尹,这位客商很豪爽,付了银子,还送我一壶上好的烧酒。我们大沼府,什么都好,就是酒水太薄,喝着不过瘾。还是京里的烧酒喝得够味。 烧酒下肚,陆经纶的眼睛迷离起来,打了一个响嗝,已然有了微醺的意思。他说:你叫什么? 归妹,陈归妹。 哦,子母柳没有姓陈的啊? 归妹先生解释,我是中州人士,来子母柳是投亲。 你刚才说什么,与牡丹为伴,就是最好的待客之道了。 是啊。 看来,你是一个牡丹根,懂花知花啊。那我考考你—— 归妹想说明来意,但又知道这些坊间的高人都有古怪的脾气,惹翻了他,自然不好开口求助,只好耐着性子。见陆经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指着甬道边的牡丹,问归妹:这些花怎么样? 归妹起身,说:这丛荷包牡丹,如小家碧玉;这丛大胡红,红得喜庆,好像喜星已动的闺中姑娘;这丛黄牡丹嘛,又像一位安然端坐在锦绣轿子中的妃子,都不俗。 好,陆经纶一仰脖又吞下两口酒,归妹看着焦急,担心他醉了,不好议事,但又不能上前阻拦。 陆经纶又问:都说牡丹雍容,都说牡丹华贵,那雍容是什么,华贵又是什么? 归妹想了一下,说:把花喻作女人够俗的吧,不过牡丹是个好女人,她的美令观者哗然,乍舌,又不易形容。纵在乡野间,牡丹花也有泼天地富贵。 陆经纶哈哈大笑:说得好。可惜,春和景明,牡丹的绽放的日子也不过五六天,但人不一定就比牡丹强,人一生中能有刹那的怒放吗?我陆经纶一辈子仅做一件事,就是延长了牡丹的花信,你说我这一辈子值不值的? 大笑之后,陆经纶猛烈地咳嗽,继而瘫软在花盆旁,眼皮一合,头一歪,似乎睡着了。归妹想,糟了,老先生喝醉了,这如何说事呢。她上前唤了几声,毫无动静。陆经纶的睡相很差,脑袋顶着一个花盆,胡子耷拉在花盆里,酒葫芦的塞子还没盖,烧酒咕咕流出。归妹先把塞子还原,见里面有一个躺椅,用力拖着陆经纶到椅子上,安放周正,不知奈何间,归妹闻得一股血腥气,一抖手,发现白色的袖面上沾染了鲜血,她大吃一惊,回头看陆经纶,见其嘴唇边淌满了鲜血,白胡子尽染赤色。 幽暗的花窖,仿佛隔离了人世,归妹控制着心神,四处搜寻着花窖四周。这时,窖口处有声响,有人顺着梯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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