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雀绕枝铜照子 (三更) (第2/2页)
你家的女先生曾在我们冀北镖局住过一段时日,算来已经过了十余年了。 翟巽感到好笑,哪有自己揭短的,不过,他也看出这位虽然滑稽,但言之有据,他招呼一个下人:去,给归妹先生报个信儿,就说一位从冀北镖局来的朋友找。不料,归妹一到客厅,不容分说把他从太师椅上摔了下来。 一阵脚步声响,徐鸿儒拄着枣木拐杖来到客厅。癞头余虽然没有见过徐鸿儒,但看这派头,就知道来人的尊贵。他恭敬地叩头跪安,大声说:冀北镖局的镖师余成能拜见徐大人! 徐鸿儒一看,眼生的很,翟管家过来说:这位客人今晨从冀北,说是认识女先生。 徐鸿儒是个宽厚的人,客人从千里之遥而来,自然要招待,他说:原来是余镖师,吃早饭了吗? 癞头余不客气,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说:真是又冷又饿啊! 徐鸿儒邀癞头余坐下,寒暄着,热粥端来上来,癞头余狼吞虎咽,连喝了三碗,又吃了一些点心,他偷眼看归妹,归妹冷冷地坐在一旁不去理会他。徐鸿儒问:余镖师,来徐家有事儿? 癞头余一听,没有了胃口,口打唉声,说:你们在子母柳,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杨总镖师离开了镖局后,冀北镖局一天不如一天,现在钱庄这么多,也没人找人保镖了。现在洋人的势力越来越大,到处圈地建教堂,大清朝快完蛋了!我们冀北镖局早就上人家的黑名单,洋人派来一百多人的火枪队,杀死了很多趟子手,硬是占领了镖局。说起来,痛心的很,镖局的练功场成了洋人宣教的地儿,我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最近听说武林中发生了几件大事,听说白小义和一位叫菡萏的高手在伏虎山比试,还听说菡萏姑娘的师父就是陈归妹,我没啥朋友,也没亲戚,就来投奔徐家了。 说罢,癞头余郑重地跪在徐鸿儒面前,诚恳地说:还望徐大人体谅到处漂泊的难处,收下我吧。 当初戊戌变法之时,徐鸿儒就是坚定的维新派,主张强国强民,听到洋人如此横行,他愤然拍案而起,搀扶起癞头余,说:余镖师,你就安心在徐家住下。泱泱中华,外敌肆虐,可叹有多少同胞背井离乡四处漂泊。
癞头余满心欢喜,丢个眼色给归妹,归妹怒目而视。癞头余说:徐大人,我来不白来,我虽不才,但家父曾是冀北镖局的总镖师,一生走南闯北,也挣下一个薄家底。我们余家传下来一件玩意,今天特献给徐大人。 说着,癞头余取出一个桃形古铜墨盒,墨盒上绘有一只虾米徜徉在清水之中,虾眼栩栩如生,虾须缕缕不乱,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癞头余递到徐鸿儒面前,说:小小玩意,送给徐大人,徐大人的墨宝是本朝一绝,这个墨盒是文玩之物,正好增添一下大人的韩墨情趣。 徐鸿儒坚辞不受,但癞头余极其真诚,说如不收下马上拔腿离开徐家。最后,徐鸿儒接过来,说:暂存我这里,余镖师可随时来取。 吃罢早饭,归妹回到院子,在木瓜树下练功。癞头余期期艾艾地进来,归妹寒着脸说:癞头余,你留下来我不反对,但你要是坏了规矩,我可不留情。 那是,那是。我知道先生的厉害。 癞头余见左右无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绸子套,取出一枚菱花型的雀绕枝真炼铜照子。在清末,玻璃还是稀罕物件,古人打磨铜面,以铜为镜。这枚雀绕枝铜照子光滑夺目,打磨的甚是精细,镜背侧有四只鸟绕花枝,两只瞑目在枝头,似乎已经安然睡去,另外两只张着嘴喙,似乎在吟唱。下端还镌有一行字:既虚其中,亦方其外。一尘不染,万物皆备。有落款:湖州石十郎。石十郎是清末的制镜大师,一枚铜镜抵十两黄金。 癞头余说:这是我专门送给女先生的。 归妹说:少来巴结我,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 癞头余忽然以头触墙,说你要是不收下,我就碰死这里。 归妹无可奈何地看着他,问:这也是你家传的宝贝? 哪里,我那死去的爹爹一辈子就知道练功夫,收藏到都是刀剑弓弩什么的,这是我当了俺娘留下的一个镯子,专门给你定做的。你看着镜上的字,也合乎你们太极门的宗旨。 归妹心头一热,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即使杨云降也没做到过。她的脸色缓和下来,癞头余吃硬不吃软,犯了老毛病,看着归妹的手,十指修长,指甲白中透红,虎口处因为经常练太极拳,凸起肥嘟嘟的rou。掌背白皙,青筋隐现。癞头余无比感叹地说:妹子,你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令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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