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帝国之一朝奋起_张佩纶与不抵抗主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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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佩纶与不抵抗主义 (第3/3页)

。如果防备了敌方的“突然袭击”,胜负之势,正未可判。

    严肃说来,孤拔亦并未“突然袭击”。他们是发了战书的。狡猾的是,他将战书发给福建总督何璟。何璟竟然误解了战书,致使他推迟一个时辰才向马尾方面传达备战命令,所以当法军升火发炮时,中方舰船一无所备。敌强我弱,束手挨打,岂有不败之理?

    责任回到张佩纶,作为最高军政长官和前敌总指挥,他其实也是在战书到来之前就接获了英国领事及法国侨民透露的战争消息,但他囿于外交照会未到而犹豫不决。各舰将士,在与敌方对峙四十多天后,身心均已疲惫。畏于张佩纶“不准无令自行起锚”·輥·輯·訛及“不准先行开炮,违者或胜亦斩”訛的军令,也大都处在委靡状态。尤其不能让人谅解的是,张佩纶自始至终都向福建海军官兵隐瞒了敌人业已宣战、战火随时都将燃起的消息。

    以吾愚见,福建海军的力量是被中国学者缩了水的。因为败了,要找原因;因为要批判封建皇权,要找例证;所以人们已经习惯了将失败者说得不堪一击。这儿仅说一舰——“扬武”号,让今人感知一下失败的可惜。

    “扬武”号巡洋舰,250马力,排水量1393吨,员额200人,装备十一尊惠物沃斯炮(150磅一尊,70磅两尊,安于斯可兹铁架上;另八尊为70磅齐射弦炮),另外船头还装有两尊黄铜制造、且有来复线的荷威泽24磅炮。这艘军舰被外国海军将领称为“同一等级威力非常强大的船舰”。

    假设这一艘巡洋舰先发制人,孤拔的旗舰“窝尔达”大抵逃不脱或沉没、或重伤的结局。但是,“扬武”不武,法军46号鱼雷艇的第一发鱼雷就击中了它。在搁浅的状态下,“扬武”号的尾炮依然重伤46号鱼雷艇。后来,是大火烽起,战舰沉没,沉没之前,“扬武”号向敌人发出最后一发炮弹,并升起龙旗……

    中国海军不是不能战,是“圣旨”与“军令”束缚了他们的手脚。

    关于马尾海战的损失,张佩纶在奏报中有意作了压低:“七兵轮、两商船,及艇哨各船均烬。”其实,是全军覆没。张氏所奏“少受伤损”的“伏波”、“艺新”二舰,也先后沉于江底。对法方的损失,他又作了夸大:“焚一轮,坏一轮,沉一鱼雷。”战斗结束,法人仅沉一鱼雷艇!至于张佩纶托言“传闻异词”而宣扬的“孤拔受伤已死”、“鸟波管驾已死”、“法焚溺三百人”,那更是虚捏乌有,颠倒功罪的自饰之言。何谓文过饰非?张佩纶即为一例。惟一表示良知尚存的,是张佩纶没有埋没将士们的忠勇:“各船军士,用命致死,犹能鏖战两时,死者灰烬,存者焦伤。”当然,这一惨烈的结局也还是张佩纶一手造成的。

    马尾之战的经济损失或可估出(如150马力的“伏波”舰造价163000两白银,80马力的“福星”舰造价106000两白银,250马力的“扬武”舰造价为254000两白银,马尾船厂的造价及历史累计投入更是高达千万两白银),但它对中国人自力更生办海军的负面影响、对中国近代“洋务运动”的破坏,则又不是数字能够表现的。

    马尾之战留下的另一假定性悬念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不抵抗主义”导致全军覆没,倘实行“抵抗主义”,胜算又有几何?

    有一个终极性的结论是肯定的:决不至于“全军覆没”!回到光绪十年的历史时空,法国侵华军决然不是不可战胜的。在马尾,中国除舰小炮弱之外,主要的“缺项”是一位爱国的、尽职的、有勇有谋的“前敌统帅”。张佩纶乃夸口书生,何足道哉!

    追溯到战场之外的政治博弈,问题的症结在于以层层效忠(即欺骗)为安定系数的****权力,其运作程序恰恰是粉碎英杰、吸纳奴才的。黄粱偃武,残喘苟安,一旦有事,征召无人,在每一次军事失利后,都掩藏着一种政治绝症。西太后的临危授命,错点钦差,也真的暴露了朝中无人或rou食者鄙的严酷颓势。

    张佩纶流放黑龙江,五年后刑满释放。因祸得福,被李鸿章选为东床快婿,且招为幕僚。张氏心里,有一份苍凉,也有一份委屈。以他的文才、诗才、议政才、监察才,周流于江湖庙堂,都是一把好手。可惜巧才拙用,误了清名。考究起来,他的性格残缺——得势膨胀,掌权混帐,则是他马尾覆舟的内因。

    李鸿章在张佩纶处于人生低谷时,纳亲敬贤,表示了公开的肯定。考其前因,亦与马尾海战有关。海战前,即光绪十年四月,张、李之间曾有电稿往返,主要是张氏申请兵营月饷、军火费用及行馆经费,李氏公事公答。闰五月二十四日,张氏电告法军已有一轮闯港受损,以此为端,估计将有纷然杂至,据险索赔的可能。电文中,张氏希望李氏在天津与法人相约,禁止其船入口。李氏当日回电判断形势发展曰:“孤(拔)素勇敢,似我已允撤兵,彼当不剧动手。能否派员以此义喻之闻?”语义虽缓,但和平解决中法矛盾的意向则十分明白。这不能不影响张佩纶的前线决策。

    闰五月二十七日,即在法国人最后通牒期限将到的前一天,李鸿章电告张佩纶道:“二十八日三点钟限期已满,法船必大进。领事言:如不肯以船厂作押,我若拦阻,彼必开炮,则决裂;若不阻,彼亦不能先开炮,或尚可讲解。望相机办理,切勿cao急。公屯马尾非计,北船已收入旅顺,断难在海外敌铁舰队。”

    李氏的这通电报,等于借“领事”的口,下达了“不阻”法舰入港的命令。“公屯马尾非计”,超出个人关心,似已预见了马尾必有一战、必有一败、必有一险。

    张佩纶虽身近士卒,驻节马尾,但面对失势被动之局——一不能封锁闽江口,二不能先发制敌,也只有空言“备战”,实等“挨打”了。六月中旬,张氏在估计了抵抗无胜算的前景后,曾有放弃船厂,任敌暂据的撤退打算。这办法本来得了李氏允诺,不知为何竟未实行。

    在被动的相持中拖了一个多月,张佩纶也冒出了想阻河击敌的念头。闻讯,李鸿章于六月二十九日急电张佩纶道:“阻河动手,害及各国,切勿孟浪,须防彼先发、不发或渐移向他处。仆不以决战为是。”

    “不以决战为是”,为李鸿章最后表态。张佩纶遂于“祸在眉睫”时放弃了一切努力。待法人进攻的炮声响起,既炸毁了马尾港内的中国船舰及马尾船厂,又炸飞了李鸿章的和谈梦。张佩纶的罪责里,早已埋下了李鸿章的诱因。

    张佩纶作为清流大吏,还有临阵脱逃的污点。炮声一响,将士殉身,张佩纶则与船政大臣何如璋溜之大吉。张逃到距马尾三十里的鼓山彭田乡,何逃至距马尾十余里的快安。帅逃将奔,一乱百乱,马尾的失败由水面扩大到陆地。战败有罪,逃逸有罪,张佩纶自知罪大难逃,所以在马尾海战次日电告军机大臣,表了一个颇为硬气的态度:“纶罪无可逭,请即奏闻逮治。”

    或许是良知复萌,李鸿章向张佩纶伸出援手……但是他改变不了张佩纶的历史定位。惜哉!

    张佩纶逝世,有人戏联相挽曰:“三品功名丢马尾,一生艳福仗蛾眉。”·輥·輵·訛家国不两全,有得有失,谁也算不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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