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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 “嗯。”陈义天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有爱人在身边,多大的事都不叫做事。 然而他们的期望并没能维持多久,在弃车步行不到一小时,远远的官道上传来一队步兵的声音。这里丛林稀疏,不是个好的能淹没踪迹的地方。
“趴低点,先朝那边密林慢慢走,他们还远着呐。” “嗯。”陆达慧一边牵着陈义天的手,一边摁了摁随身挎包里的手枪和两盒子弹。不知道今时今日,他们还能不能从容地从一队当兵的手里逃脱。 嘈杂声越来越近,不是从一个方向,陈义天头皮一阵发麻。 金委员对陈义天夫妇的逃脱是又气又急。林晋不是傻子,虽然许向晚什么都没说,但把她过往行踪细细捋过两遍,不难猜出那么一两分。而龙潜发迹得太突然而且身上很干净,在他搭上金委员这条线之前的事,一点也查不出来。林晋想定死龙潜,但没有实际证据;而金委员虽然已经不确定龙潜是jianian是忠,但眼下他也只能保龙潜,因为谁都知道龙潜是金委员的人,龙潜和他干女儿雪瑶是订了婚的。换句话说,金委员和龙潜是被绑在了一条船上,龙潜要不好,他金委员也会不好。 就在金委员绞尽脑汁想要怎么保龙潜时,却得到消息陈义天跑了。“他说请我喝酒,一晚上灌我酒,我还以为他是想向我借钱跑官,谁知他偷我的车!”耀如红着脖子气得直跳脚。 “你给我安静点!”金委员喝道。 耀如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了两口粗气,似又想不过,急道:“他陈义天肯定是共匪!” “你又知道?” “那也一定是戴笠的人!” “荒唐!”金委员一个猛劲儿,手中的陶瓷茶杯裂成五六瓣,茶水顺着缝隙四流开来。 耀如终于不敢再开口说话。 陈义天和陆达慧在矮灌木丛中绕着圈得跑。在距离密林不到五十米的地方,陆达慧眼尖,似乎看到密林中有草垛子不同寻常地颤了一下,她想告诉陈义天,身后追兵越来越近,换个方向跑已经来不及了。陆达慧心下唏然,看来今天必定是要把命交代在这里,拉着陈义天的手不禁紧了紧,看向他的眉眼却又柔和了许多。 好啊,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刹时,枪声大作,陈义天猛地把陆达慧扑在身下紧紧抱住,子弹在头顶飞过,树叶纷纷。 各色叫喊混着炮弹炸起的泥土和血污滴落在身上;坦克摇晃着山河大地;形形色色憨实的脸在哭、在笑;硝烟渐渐弥漫了双眼......陈义天怔愣在当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让我去,我要给我爹妈报仇!” “如果以后我儿子问起我,跟他说,他爹不是孬种。” “天爷,干了这一票,请兄弟们喝酒哇!” “义天,不要回头。” “不就是坦克吗?天爷,看兄弟给你露一手。” ............ “后来呢?”我问爷爷。 “林子里头是你李祖爷爷带着兵和伪兵鬼子打起来了。” “他怎么知道祖爷爷和祖奶奶会跑那里去?” “是你祖爷爷和祖奶奶不知怎么掺和进那场战斗中的。” “是吗,祖奶奶?”我问在沙发上坐着沉默不语的祖奶奶。 自从过了九十大寿,她的记忆力一天不如一天,这两年说话也常常颠三倒四,原本雪白的头发却开始长出少许黑发来,耳不聋,眼有些花。 “祖奶奶,你没有回答我的话。”我凑到她身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 “什么啊!”祖奶奶抬起眼睛看我。 “爷爷说是你和祖爷爷跑错了地方,跑到人家战场上去了。” “他知道个屁。”祖奶奶嘀咕了一声,忽而又大声道:“陈义天那个王八蛋,扑也不捡好地方扑,摁得我手膀子青一大片。” 祖奶奶的话让我哈哈大笑,我对祖爷爷没太多印象,唯一清晰记得的一件事,是我很小时候,有一次小院子下水道突然跑出来一只耗子,我吓得哇哇叫,祖奶奶也跟着我叫,从来只会老僧坐定的祖爷爷提着拐杖从房间里火急火燎地跑出来:“妞妞没事吧?妞妞没事吧?” 我一直以为妞妞是我的小名。 “祖奶奶,说说以前的事吧。”我抱着祖奶奶的胳膊求道。 她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才说道:“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以后你找男人一定不要找那种说话不算话的。” 祖爷爷住在医院的时候,说想吃祖奶奶做得萝卜糕,一定要她亲手做的。萝卜糕刚刚装进饭盒里,医院就来了消息,祖爷爷走了。祖奶奶叹了两声,一边把萝卜糕从饭盒里拣出来,一边不停嘀咕“说话不算话、说话不算话。” ********************************************************** 1946年3月6日,我的二爷爷陈思粤出生,居家搬迁檀香山。 1950年秋,欧海为他的义父赵怀富在粤举行葬礼,耀如及李明一家参加。 1990年夏,龙川从台北启程前往加拿大。他用时五年终于找到了随儿子龙光复客居在此的曾爱梅,送上了养父的遗物——《南洋旧事》,书里夹着一张照片,十六岁的爱梅抱着吉他在树下歌唱,照片后有一行小字:“爱妻梅,不负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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