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失势 (第2/2页)
戈为玉帛,也犯不着拼个你死我活吧?” 孙玉佛两手背后,噙着些微冷笑,步步而来,竟是平白生出一股浩如星瀚般不可匹敌之感。 “你师傅不曾告诉你,老夫这些年武功寸步难进,他张清圣也负了一定责任。” 夏云升脸色变了变,没等他及时亡羊补牢,但见孙玉佛一步迈至,气劲鼓荡,卷起汹涌气浪朝其面门轰来。 这一拳来势汹汹,即便夏云升反应极快,可也没法躲开,只能同孙玉佛拳掌交击硬碰硬,竭尽全力抗下这招。 嗒嗒后退数步,右手轻微颤抖,夏云升不动声色负手在后,愈发确信孙玉佛已是临近枯竭,否则犯不着争那先手之利,与其过招后,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手背凝现出一枚青色小印,右臂筋脉胀痛隐有舒缓,夏云升长舒了一口气,俯低身子,修长手掌轻轻搭在了大霜长刀上。 霎时,一抹凛冽刀光横劈而至,几有冷风呼啸肃杀之势,仔细观察,竟与楼轩施的刀法有几分异曲同工相似之处。 刀光迅疾,孙玉佛却视如不见,一手悠然背在后,另一手不急不缓递出,掌心泛起墨色光泽,俨然是打算来一出“空手接白刃”。 见此一幕,夏云升焉能不知孙玉佛已是强弩之末,否则也不必使出这一手寄望能震慑住自己,若不然随着时间推移,孙玉佛恐怕没那么容易拿下自个了。 既已洞察了孙玉佛的念头,夏某人岂能如他所愿,只见他在刀锋堪堪触及手掌时,大霜长刀蓦地脱手而出,趁孙玉佛失神的一刹那,负在背后的通天自行飞出,锋锐剑气霎时刺出。 虽有些出乎意料,可孙玉佛毕竟是老牌先天,对敌经验之丰富绝非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可以并论,身形摇晃步伐腾挪间,便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这刁钻一剑。 孙玉佛没有趁夏云升出招未收的一瞬出手还击,偏头退后一步,闪过了去而复返打算斩下自己项上人头的大霜长刀。 右手一张,气机牵引摄回长刀,夏云升眉梢往上挑了挑,不无轻嘲道:“常言说得好,凡事退后一步,便可海阔天空。只是你退这一步,会不会海阔天空我不知道,坠入万丈深渊是肯定的。” 突在此时,一拳气势如虹而来,生生阻断了夏云升要往下说的话,连带着把他轰出数丈开外。
“咳咳咳——” 夏云升咳嗽几声,胸口血气翻涌不休,五脏六腑几要移位,可这厮愣是没事人般吐出一口血沫,搀扶倚着墙起身,眯眼道:“瞅你这阵势,是被我戳中痛处了吧。也对,假如我换做是你,对付一个没到先天的武者都得后退,找根绳子自挂东南枝得了。” 没等他继续讲下去,一道雄伟身影自如彗星砸落,夏某人方才站的地方,尽是满目疮痍。 身影绰绰约约,他拎着通天剑,明晃晃刺来,剑光吞吐如灵蛇吐信。 六如苍龙决,难知如阴! 孙玉佛回身一拳打出,卷起周边气浪如潮,铮然剑鸣响彻而起,顺带着把夏云升这狗皮膏药轰出几米外。 两脚借力蹬在地上,堪堪卸去几分力道,他止住喉中鲜血,以神农印平复体内伤势,拎剑握刀再度冲来。 武夫砥砺修行,靠的是一股势;潜牙伏爪百般折磨的势,欲上青天揽日月的势,秉持初心宁折不弯的势,若无这气势支撑,怎妄言能攀登上武道这不可逾越之高山。 人活一世,也是活一势。 孙玉佛这些年修为寸步难进,阻碍他的不是因为什么沉疴痼疾,而是他自三十年前起就失了那一股势,没了这势维持,他比夏云升强的,其实也只剩下那一身可有可无的境界修为罢了。 一次次被孙玉佛仗着雄厚修为击退,虽然气息愈显衰落,可夏云升却神采焕发越战越勇,反观孙玉佛看似应对自如游刃有余,可随着时间推移,再难遏制住方才伤势,想来落败是迟早的事儿了。 孙玉佛面色冷然,挟擎天拳势轰然砸来,夏云升拔地而起,连踏九步,步步如生莲,一刀一剑交错斩出,丈余内尽是沟壑万千。 衣裳破碎作布条状,孙玉佛负手在后,试图掩盖森森白骨显露的右掌。 挽了挽刀花,甩去大霜长刀上的鲜血,他叩指轻弹剑身,古朴长剑蓦地荡起一声清越剑鸣,激射而出。 孙玉佛正欲长掠袭来,突地脚步一个踉跄,低头注视下腹涌出鲜血的伤口,面上似有感慨,太易者,无关无象,无形无名,为神之始也。 闭眼沉默片刻,霎时腾起滔天魔气,孙玉佛负手行来,沟壑密布的面庞萧条衰败,死气浓重,与之相反的是愈显强悍磅礴的气息。 “这是天要亡我不成。” 夏云升暗暗念叨,脸上再无半点轻佻神态,他本以为孙玉佛心境已破,外加与一众先天生死搏杀,要胜其固然艰辛,但也并非绝无可能。本想率先使出太易了解其性命,不让孙玉佛有以命相拼的机会,直至方才事情都仍在他预想中,可老天爷偏偏不让他如愿所偿。 既来之则安之,夏云升很快就定下心神,倘若天意如此,他便试着逆一逆天,撑死至多不过变成孤魂野鬼,怕个卵! 他闭上双眼,而后睁开,顷刻眸中紫意盎然,浑身气质倏然一变,恍若一尊佛陀降临尘世,挽救这黎民众生,断去人间繁华万种,就此超脱苦海。 孙玉佛踱步走来,心思未曾掀起半点波澜,夏云升此举不异于垂死挣扎,倘若以为凭这粗浅的精神秘法让自己心神溃败,未免天真了些。 可他随后惊鸿一瞥望见的身影,顷刻就把他自欺欺人的从容心境击了个粉碎。 “孙……茂彦。”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意气风发时,同他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不知骄纵为何物,视这天下豪杰为蝇营狗苟庸碌无能之徒。 曾几时,两人不知天高地厚放下豪言,有朝一日结束世家大宗的垄断,誓要天下草莽武夫尽皆有跃龙门的机会,让这众生人人如龙。 待这张面孔分毫毕现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孙玉佛本以为自己能维系平静,可他发现自己不能,无论用怎样苍白乏力的理由粉饰自己的恶行,也掩盖不了是自己亲手将他送入黄泉地府。 “孙玉佛,杀了我。” “你若不杀我,整个孙家皆要为你我殉葬。” “玉佛,我死后孙家便由你照看。” 孙玉佛缓缓闭上眼睛,即便他明知眼前的身影早已不在人世,可他仍是不愿将这当成幻象,仿佛如此,便能将他所做的种种罪状一笔抹消。 不知何故,他竟已泪流满面,翻了翻嘴唇,喃喃低语念叨不休。 正值此时,一抹刀光倏然劈来,随之带来则是一位心若死灰的老人身亡,夏云升不知孙玉佛最后絮叨的到底是什么,可料想应当是些彼时未曾有半点愧疚,如今反倒追悔不已的狗屁倒灶事。 他一向不是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人,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变成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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