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幻真 (第2/2页)
庄砚有关的东西都没有了。好像这里面,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样一个女人。 阿塔儿一阵恍惚,难道一切都是幻觉吗? 他的手细细抚过那条长案。好像刚才,还看见庄砚坐在这里临镜梳妆。他就站在她身后,痴迷地看着她瘦削的肩膀上披散着的海藻一样丰盈浓密的长发,看着她手执一柄木梳,对着铜镜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梳理着。他就那样静默地凝视着,时光都仿佛静止在了她手中的动作里。头顶上的天窗漏下光来,笼罩在她的身上,周身便泛着柔和的光,好像仙子下凡一样。 “阿塔儿,你怎么了?” 红露的声音让他心头一颤,将他拉回了现实。 定睛仔细一看,哪里还有那样的一个女人安静坐在那里。 那里只有一个黑色的条案,沉寂在阴暗的时光里。 难道,她只是自己的一个臆想?那个女人,她有丰盈的长发和美丽的眼睛,她有白皙的肌肤和鲜艳的嘴唇……可是她……她是不是其实,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红露走到他身边,轻轻拉起他的手,柔声说:“阿塔儿,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快乐地在一起,好不好?” 阿塔儿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有明快的笑容,妩媚的脸庞,妖娆的身段。她才是他深爱着的吧? 还好,梦境破碎了,还有这样的一个女人,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伤口。 阿塔儿心口一热。还好,还有她在。 他伸手手臂,将红露轻轻拥入怀中。 夜晚,阿塔儿和红露在卧榻上痴缠着。他脱下她的衣服,亲吻她美好的身体,在这温暖的身体上寻找着慰藉。 他在激/情和忙乱中胡乱地脱着自己的衣服,却有一件东西从怀中抖落了出来。 他低眉一扫。 那是一柄木梳。 那是谁的梳子?怎么会被他贴身藏着? 他一下子冷了下了,伸手捏起那柄梳子仔细看着。 “你怎么了?”红露探起身子奇怪地问。 他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愣愣地看着那梳子。
那是……瀑布一般的长发,又黑又亮。一个女人,将茉莉花油倒在手心里,细细地抹到头发上,然后拿着这梳子,耐心地、缓慢而柔和地一遍一遍梳着头发。他在背后看着她,想要看到她的脸,可是她却怎么也不回头…… 她是谁?她是……她是那个幻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驻扎在自己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将梳子放到鼻下。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曾经,这样走过去,抚摸着那长发,挑起发丝放在鼻子下轻轻闻着。 他曾经,拿过梳子,为她仔细地、一遍一遍地梳着头发。 “庄砚。”阿塔儿呢喃地唤出了一个名字。 她回过头来,对他淡淡一笑。 那春风柳叶一般的细眉,那静如秋水的眼眸,那鼻子,那嘴唇…… 他终于看清她了。 “庄砚。”阿塔儿浑身开始颤抖。“庄砚。庄砚……” 红露紧张起来,坐起来将他抱在怀里,发觉他抖得厉害,慌忙地问:“你怎么了阿塔儿!” “庄砚!”阿塔儿将梳子贴在脸上,低声哭起来。 红露愣住了。他竟然哭了。 她认识他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他哭过。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哭了。 红露觉得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她问:“阿塔儿,当年你以为我死了,你为我流过泪吗?” 阿塔儿已经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只是将那梳子紧紧抱在怀中,蜷着身子,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密迪将庄砚抱回自己的营帐,传来巫医给她诊治。她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呛进多少水。只是受了些寒凉,并没有生命危险。 巫医说:“倒是小王您,千金之躯,一定要善自珍重,不可再如此鲁莽。” 密迪知道南渊王时常会向巫医询问自己的近况,默默点了点头,说:“这次的事情不要让父王和母妃知道。我下次会小心。” 到了半夜,庄砚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密迪。他熬红了眼,却还没有睡着。此刻见她醒了,宽慰地一笑,说:“你觉得怎么样?” 庄砚想起自己明明已经沉入了湖里,怎么…… 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密迪心里难过,可还是微笑着对她说:“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允许你出事——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 庄砚抬眼看着他。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好好地看过他。他宽肩窄腰,眉目清秀斯文,细长的眼睛却和阿塔儿有几分相像——他们毕竟是堂兄弟。 想到阿塔儿,心里又是一阵刀割——今时今日,不管她是死是活,阿塔儿已经不会守在她身边了! 密迪伸手抚了一下她额前散落下来的头发,说:“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可以孑然一身地在这世间漂泊浮沉——那天的话,我不是乱说的。你是不信我吗?” 庄砚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信。” “那么你愿意吗?”密迪的语气近乎恳求,“我是真心的,必尽我所能呵护你。”他抓住庄砚的手握在掌心里,像是怕她受到惊吓飞走了一样,轻轻说:“我知道付出爱的那个人总是卑微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尝试过爱上谁。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爱上你。” 庄砚心中一动。 这掌心,温度不一样…… 密迪接着说:“我可以立刻娶你,也可以等。若你不想呆在王庭我可以申请去边城,比如回漠北大营。我在那里经营数年,不会有人有能力动你一分一毫。总之只要是你想的,我便一定全力去达成,不叫你失望。” 庄砚这才抬起眼来,看着他,问:“可以离开这里?” 密迪知道她心中所想,温柔一笑,说:“可以,你愿和我一起走,我明日便去求大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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