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自疑 (第2/2页)
反倒更加应证了她对他的看法。 思及此,想起他亦把自己当做同类看待。 云之幽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品性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她自问待人待事不及月夜冷漠,好歹也算是个有血有rou的人。 朋友有难,她不介意举手相帮一把。路见不平,她也不在乎行行好事。 然而细细思来,真的是这样吗?这样就能证明她是个跟月夜不同的人吗? 即便是当前关于秦律春的这件事,如果她真的有心,或许她可以去找这个姑娘促膝长谈一番。即便明明知道她或许并不会放在心上,也可以在今后时时在意、多多关切。 或许,这,才是朋友? 云之幽有些恍惚地想着,然而此刻,她一心全系在修炼、大比等能给她带来确切利益的别的事上,能给出的最大善意却仅仅只是随意提点一句,然后缘来缘去、随其生灭。 或许,她也只是假热心? 又或许,她莫非比月夜更自私凉薄? 世人皆戴着虚伪的面具,戴久了,便差点把自己本来面目给忘了。 云之幽有些踌躇地驻足不动,有心想再次追上去问问月夜那王文君为何对她动了杀心,这本应是现下她最应该关切之事。 可不知为何,她再次忆起自己于临云镇的经历,再次思及知书姑娘对她的教诲,再次想起每一个死伤或活生生活跃在她眼前性格各异、信仰不一的人……心中骤然生起一股无以为解的矛盾与犹疑,以致她驻足不前。 她自问不是一个善人,但也并非什么大jianian大恶之人。她曾于六岁稚龄便没多少心理负担地手染血腥,却迄今也没有枉造杀孽之意。
秦律春常常满口夸人都是你真是个好人,然而好人应不会似她这般凉薄淡漠。月夜常讽她无情狠辣,然而这无情狠辣之人偶尔竟也会动恻隐之心。 随着她修为愈深,接触的人事越多。云之幽明白,自己恐怕会在这大染缸中,行更多不得已之事,成为一个更利于行之人。 可这样下去,是否会有违初衷?还是说,现在回头,为时未晚? 修士常讲缘法,重因果。 但是非善恶,黑黑白白。因果报应,当真可有?又当真可能算得清楚明白? 凡间佛法常教诲众人,人心动一念,天地悉相知。然而乾坤无私,是故善恶有报。以此引导众生向善,其后善而善人。 可这套理论,放在逐求长生的修士之中,似乎便显得尤为荒谬可笑。 难道要让一名修士一路向善,在群狼环伺中不断舍己为人,乃至最后割rou喂鹰,以命成全自己的无上善果么? 云之幽自踏上这条路以来,除了秦律春外,便从未碰见一名大无私者。 或许有人试图这么做过,只是他们尚没能活到被世人知晓的时候罢了。 这样的人,真不知是该说他们傻,还是赞他们大无畏。 “唉……” 云之幽低低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也许是她还小,经历尚浅,良心未泯,既无极善,也非极恶,所以才会有这般犹豫矛盾纠结。 怎的就不见那些修为高深的前辈取人性命前犹犹豫豫?就连她那便宜师父游不醒成天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办正事儿,说起话做起决定来也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断无更改犹疑之时的。 云之幽想,自己最大的毛病就是做事前畏畏缩缩,简而言之,想太多。 说得好听是周全谨慎,说得不好听其实就是多疑缺乏安全感。 这份疑神疑鬼,用话本子里的话来说就是,她老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 索性如今她衣食无忧,师朋俱在,过得尚算安稳。比起之前沦落乞讨的环境和被知书姑娘提携前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大可不必再过于畏缩。 不常说道法自然么? 她不如便暂且过几天顺其自然、遵从本心的逍遥日子。 心下松快,脚步也轻快,云之幽便不由得暗搓搓鄙视起月夜来。 能有这般反思,跟那从外到内都冷硬如冰到底的人相比起来,到底是不同的,自己好歹还是个热乎的。 她笑眯眯想道。 不过鄙视归鄙视,不耻下问是美德。她还是得赶紧追上去,问问清楚原因,也好早日有所防范。 她可不想一个不慎,阴沟里翻船。 云之幽脑中念头极速翻转,小心翼翼将王文君其人里里外外又重新彻底地分析了遍。短短一段路程,思绪逐渐拉长,已经从怀疑到肯定到分析她可能下手的时机地点……最后再到思索着该如何反杀了。 额…… 好像一不小心,老毛病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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