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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6 难民潮 (第2/2页)
。何不由督护府出面,与各处关城总兵商谈协作,就以支援朝廷、补充兵源的名义将招募灾民送往各处关隘,当此天下战乱时局,兵源大概没人会嫌多吧?这样一来,其实就等于是把一大批灾民又重新扔给朝廷,效力边关要隘,从此后是朝廷发饷银俸禄,岂非也是解了凉州的压力?” 苏普郁一双眼睛亮了。嗯,有道理!的确有道理啊! 殷沧海接着说:“这是解决了壮年男丁,对于其他老妪妇孺也是一样道理。不妨想一想,一个士兵站出来,从头到脚,穿的制服、配的皮甲、蹬的靴子、背的水囊箭囊干粮袋……有哪一件不是要靠女人裁缝一针一线缝出来?以我说,想名正言顺动用军粮军饷,名头俯拾皆是。刚刚才说了征兵,征上一个兵同时就要配发兵甲装备,现成的能有多少?一旦开始征兵也就必然意味着要出现军备缺口,在这件事上,完全可以由州府出面,大批采买布料、牛皮、针线等需用之物,再招募灾民中会缝纫的一件件做起来。西凉本就是商贸重镇,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带活一大批商家生意,灾民征募为工有了报酬,也就算有了自谋生路的来源。安生才可安心,不必再担心造乱,何乐不为?以此类推,不胜枚举,譬如囤积的军粮,这种储备粮都是未脱壳的原谷原麦,何不招募会干农活的就来个打谷脱壳磨米面?过一道加工的手而已,打好的米面还是囤回粮仓,剩下的麸糠却又能填饱多少人的肚子?还有啊,一斤原谷原麦能打出几两米面,通常来说也只是一个大概范围,多几分少几分,只要出入别太大,我相信即便是当朝天子站在这里,也不可能向你问罪。军吃粮、民吃糠,在这种非常时期大概也不会有谁提异议。换言之,也就是即没损失军粮,又同时解决了多少人的吃饭问题。推之及广,会打铁的招募造兵器,会养马的招募当马倌,总而言之是化灾民为劳力,一件件算下去,这都是战备物资啊,当此天下战乱,再多不嫌多。如此一来是即妥善安顿了灾民,又充盈了战备,上表朝廷也是政绩斐然,值得嘉奖。大人以为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苏普郁听得瞠目结舌,仔细想,再仔细想,如果按他说的,那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又赚得政绩,一举双收!高!这主意实在太高明啦! 多少日子愁眉不展的苏太守乐开花,殷沧海走后立刻登门督护府,如此这般一说,丁毅丁大帅也是惊叹连连,高明!的确高明啊!怎么他都没想到? 丁毅上下打量苏太守,捋着虬髯须笑眯眯问:“太守大人,说吧,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以我的了解,这应该不会是太守大人自己想出来的点子吧?” 苏太守一阵干笑,也不敢隐瞒,实言相告确得高人指点。 殷沧海?!又是他?! 丁大帅心中翻了五味瓶,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看看自己麾下四将八尉,越看越没好气:“你们说说,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武将,这么多人怎就没一个能想出这种点子?军中效力都不知军营里的花样该怎么玩?哼,白吃军粮,关键时没一个顶用!” 手下诸将哪敢还嘴,也只能心中腹诽,他是大帅不也一样没想出来?凭啥说别人? 丁大帅感慨扼腕到家。哎,可惜可叹,这等人材偏偏是雍王旧部,前孽加身,如果没这层株连该有多好?无法录用真是太可惜了。 ******* 水生扛着大笸箩出门,满满一箩筐都是刚做好的大饼馒头,自从灾民蜂拥而至家里就算忙开了,每日厨房灶火不熄,做好了吃喝就往城南粥棚送——城北聚集府衙大户,官兵严巡都不准灾民乞丐往城北来,萝卜搓堆儿全被赶往城南平民区。如今城南土地庙、龙王庙都成了灾民聚集之所,官府及城中大户设立的粥棚也大多在左近。红夜每日往来粥棚,尽其所能只想做点什么,无奈那种地方实在太乱,每到放粥人挤人,你争我抢乱得不堪,因此殷沧海再三苦劝不让她再往粥棚去。 水生连连推劝不让阿姐出门:“姐,不就是送干粮么,俺去就行了,哥都说了不让你往那么乱的地方走……” 红夜听不进去,眉宇间全是隐忧,她还从没见过这种流民逃难的惨象,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有多难受。即便不谈什么仁义恻隐,关键是阿琪呀,麒麟公子命中以仁为生,自从灾民潮涌,西凉乱象横生,他的病情就是每况愈下,一日重似一日,因此她无论如何都要做些什么,以求状况有所好转。否则长此下去,非害死阿琪不可。 红夜摇头:“不为送粮还总要去看看阿爹阿妈,别说了,快走吧。” 少年拦不住,只好苦着脸跟随,一路叮嘱:“姐,到了土地庙你千万别进去,吃喝俺送就行了,万一出点啥事哥会宰了俺的。” 红夜拍拍小弟,笑说:“看把你吓的,行,都听你的。” 往南市走,沿途横七竖八歪在路边的灾民乞丐渐行渐多,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寒冬腊月里躺在石板地,止不住的打哆嗦。许多小孩缩在娘亲怀里,冻得嘴唇发紫。留于城中的都是老幼妇孺,通常三五十人扎堆一处,无外乎是为了挤着暖和些。沿途走来,能清晰看到许多人脸上、手上还有从烂草鞋里伸出的脚趾头生满冻疮。红夜目不忍视,扑鼻而来病弱悲怆之气令她窒息。一抬眼,入目尚在襁褓的婴孩趴在母亲胸口拼命吮吸,妇人衣襟四敞大开似乎已经麻木,干瘪的****根本不可能再吸出半点汁水。 红夜看不下去了,掀开笸箩盖布拿出几张大饼就递过去,结果,这一下掀开不得了,还冒着热气的大饼馒头,香气飘散开来,原本歪在路边像死人一般的灾民都顷刻如打了鸡血,吃的……有吃的啊! 眨眼间,数不清的灾民蜂拥围拢,数不清的手从箩筐里抢吃食。场面乱起来,姐弟俩都慌了神,红夜连连喊:“别抢!别抢!都有的啊!” 可惜哪里有人听?人推人、人挤人,生怕自己来晚一步抢不到,前扑后拥,直把二人挤得如同暴风骤雨中的一叶扁舟,箩筐打翻了,吃食撒满地,水生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用尽全力想推开疯狂人群,就怕阿姐出个好歹。 眼看散落的大饼馒头快被无数人脚踩成烂泥,红夜又急又气,这是干什么?没吃进嘴反而糟蹋东西。她弯腰伸手想把干粮捡起来,谁知压在人堆儿底下的一个小孩,以为是要来抢,想也不想,抓住她的手狠狠一口咬下去。 “啊!” 红夜一声痛叫,眼前骤然黑影一闪,馋猫窜出来了。周围左近十几个人‘扑扑通通’被撞翻在地,“哈”的一声沙哑咆哮,护法饕餮直扑咬人小孩。 红夜一惊,连忙摁住馋猫:“算了,不碍事。” 好不容易退出疯狂哄抢人潮,看看阿姐受伤的手,这一口咬得真够狠,鲜血横流,捂着手帕子半天止不住。水生气得当街跳脚:“这些人咋这样?天不亮就起床,辛苦大半天为个啥?糟蹋东西还张口咬人?!太过份啦。” 红夜不吭声,眼神中弥漫浓稠哀伤,不过是一筐馒头大饼啊,又非金银翡翠人间罕宝,如果不是饿极了,任何一个正常人,谁又会为了一个馒头半张饼疯狂至此?越想心越痛,遥望苍天,她真的好想知道,这个天下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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