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尼娜_第6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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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节 (第1/3页)

    “请进,大人,”他对列文说;为了表示他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尊敬,对于他的客人也同样殷勤。【】

    转眼之间,他把一块新桌布铺在已经铺上桌布的、青铜吊灯架下面的圆桌上,把天鹅绒面椅子推上来,手里拿着餐巾和菜单站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面前,等待着他的吩咐。

    “要是您喜欢,大人,马上就有雅座空出来;戈利岑公爵同一位太太在里面。新鲜牡蛎上市了。”

    “哦牡蛎。”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迟疑起来了。

    “我们改变原定计划,如何,列文”他说,把手指放在菜单上。他的面孔表现出严肃的踌躇神情。“牡蛎是上等的吗

    可得留意。”

    “是佛伦斯堡1的,大人。我们没有奥斯坦特2的。”

    1佛伦斯堡是德国城市,渔业中心。

    2奥斯坦特是比利时城市,最重要的渔港。

    “佛伦斯堡的就行了,但是不是新鲜的呢”

    “昨天刚到的。”

    “那么,我们就先来牡蛎,然后把我们的原定计划全部改变,如何呃”

    “在我都一样。我顶喜欢的是蔬菜汤和麦粥;但是这里自然没有那样的东西。”

    “大人喜欢俄国麦粥吗”鞑靼人说,弯腰向着列文,像保姆对小孩说话一样。

    “不,说正经话,凡是你所选的自然都是好的。我刚溜过冰,肚子饿了。不要以为,”他觉察出奥布隆斯基脸上的不满神色,补充说,“我不尊重你的选择。我是欢喜佳肴美味的。”

    “我希望那样不管怎样,食是人生的一桩乐事,”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那么,伙计,给我们来两打或许太少了来三打牡蛎也好,再加上蔬菜汤”

    “新鲜蔬菜1,”鞑靼人随声附和说。但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显然不愿意给予他用法文点各种菜名的快乐。

    “加蔬菜,你知道。再来比目鱼加浓酱油,再来烤牛rou;留心要好的。哦,或者再来只阉鸡,再就是罐头水果。”

    鞑靼人记起了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不照法文菜单点菜的习惯,却没有跟着他重复,还是不免给予了自己照菜单把全部菜名念一遍的乐趣:“新鲜蔬菜汤,酱汁比目鱼,香菜烤嫩鸡,蜜汁水果2”于是立刻,像由弹簧发动的一样,他一下子把菜单放下,又拿出一张酒单来,呈递给斯捷潘阿尔卡季奇。

    12都是用法语的音念的菜单。

    “我们喝什么酒呢”

    “随你的便,只要不太多香槟吧,”列文说。

    “什么开始就喝香槟不过也许你说的不错。你喜欢白标的吗”

    “hetblanc,”1鞑靼人随声附和说。

    “很好,那么就给我们把那种牌子的酒和牡蛎一道拿来,我们再看吧。”

    “是,先生。那么要什么下菜的酒呢”

    “你给我们拿纽意酒来好了。哦,不,最好是老牌沙白立白葡萄酒。”

    “是,先生。您的干酪呢,大人”

    “哦,是的,帕尔马2干酪吧。或许你喜欢别的什么吧”

    “不,这在我都一样,”列文说,不禁微笑了。

    1法语:白标白商标的香槟是高级的。

    2帕尔马是意大利的城市。

    鞑靼人飘动着燕尾服的尾端跑开去,五分钟内就飞奔进来,端着一碟剥开了珠母贝壳的牡蛎,手指间夹着一瓶酒。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揉了揉浆硬的餐巾,把它的一角塞进背心里,然后把两臂安放好,开始吃起牡蛎来。

    “不坏,”他说,用银叉把牡蛎从珠母贝壳里剥出来,一个又一个地吞食下去。“不坏,”他重复说,他的水汪汪的、明亮的眼睛时而望着列文,时而望着鞑靼人。

    列文也吃着牡蛎,虽然白面包和干酪会更中他的意。但是他在叹赏奥布隆斯基。就连那鞑靼人,也一面扳开瓶塞,把起泡的葡萄酒倒进精致的酒杯里,一面瞟瞟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露出一种显然可见的满意的微笑,整了整他的白领带。

    “你不大欢喜牡蛎,是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干了他那杯酒,“或者你是在想什么心事吧”

    他希望让列文高兴。但是列文也并不是不高兴;他是很局促不安。他满怀心事,在这饭店里,在男人和妇人们用餐的雅座中间,在这一切攘扰和喧嚣里,他实在感到难受和不舒服;周围净是青铜器具、镜子、煤气灯和侍者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讨厌的。他深怕玷污了充溢在他心中的情感。

    “我吗是的,我是有心事,况且,这一切使我感到局促不安,”他说。“你想像不到这一切对于我这样一个乡下人是多么奇怪,就像我在你那里看到那位绅士的指甲一样奇怪”

    “是的,我看到了可怜的格里涅维奇的指甲使你发生了多么大的兴趣,”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笑着说。

    “我真受不了,”列文回答。“你替我设身处地想一想,用乡下人的观点来看看吧。我们在乡下尽量把手弄得便于干活,所以我们剪了指甲,有的时候我们卷起袖子。而这里的人们却故意把指甲尽量蓄长,而且缀着小碟那么大的钮扣,这样,他们就不能用手干什么事了。”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快乐地笑了。

    “啊,是的,那正是他用不着做粗活的一种标记。他是用脑力劳动的”

    “也许;但是我还是觉得奇怪,正如这时我就觉得奇怪,我们乡下人总是尽快地吃了饭,好准备干活去,而这里,我们却尽量延长用餐的时间,因此,我们吃牡蛎”

    “噢,自然,”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但是那正是文明的目的使我们能从一切事物中得到享乐。”

    “哦,如果那是它的目的,我宁可做野蛮人。”“你本来就是一个野蛮人。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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