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散_伍 伽蓝刹院雨夜逢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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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伽蓝刹院雨夜逢君 (第2/2页)

军,国丞都道不曾知长忻所在。她略有心慌,倒不是恐他遇了不测,只是他身有痼疾,需定时辅以药石。眼下找不见人,才最是令人抓心。她走得邃急,不防脚下趔趄一下,猛地扑在地上。

    当真是凉水都塞牙。若左右无人瞧见她,那便只当是自己不小心,倘使被人看了去,不知又会流出如何的蜚语。那一摔打实得疼,且又磕着膝上。在软草上缓了一阵,将拂去裙边草屑起身。长忻却已瞧见她,笑问:“这是练的何种功法?怎么还兴卧倒?”

    文琦吃羞,登时粉面薄红,嗔道:“殿下怎这时来了?待搀她站起,他道:“正摸了时辰要回去,哪承想你来找?”言罢,他伸手摸过文琦袖上,冰冷如铁。于是笑道:“怎么也不披件衣服?业前府里绣匠不是织了一件鼠毛裘来刚送予你了,今入了凉,也不见你穿得?”

    正捉了话柄,文琦立时啐道:“这可哪里说起!本不是我之错,眼瞅着绕了一圈又回我身上了。是我前几日和那几个姑娘们斗草儿,其间有人寻了果酒来牛饮,将是醉别之时,好不说地倾我身上了。我虽恼她此作为,但别处也说不得,只怪我自己不留心。”

    长忻并未责她,一番思量,又问道:“此后可找浣女问过了?这着色果酒最是难洗去浮色。况是才织出来,便洒了酒。且先不说洗去与否,单说这酒气就得上炉子熏上一阵。”

    文琦思及长忻话中,惊道:“是这个理。”稍后,她又xiele劲。“可距那日已过去好久,今儿我即便去了,应也是晚了。只可惜那裘,落着穿了一次,可就再也穿不了。”说着,心下急切,不住抚掌自责,道是自己失心,不曾仔细爱护着,这才沾了果酒。

    长忻不忍,于是道:“罢了,先不着急。裘衣而已,赶明找她们再织件就是。先回去罢,也总好过在这里吹风。厨司还未传膳,届时去了膳厅又是一阵忙活。”他来时已见文琦腿伤,本应命小鬟扶她回偏房。只不过此处地偏,周遭又无人。总不好教她一人在此。

    “上来。”他躬身,对身后女孩言道。

    文琦倒也没忸怩,双手微用力攀住长忻肩膀,半靠在他背上。“稍后至前厅,殿下放我下去就好。那阵子应是有人洒扫室堂,可随便寻个人搀我。”长忻知她平日素是坚强,凡有灾病也鲜少叫郎中来治。但因此次伤得略重,少不得要敲打敲打。

    “回了偏房,我遣人送去金疮药,血止住便罢,若无,记得叫人去火烙。如若你自恃,待伤处溃烂流脓,可就要断骨疗伤了,届时有你受的。”背上少女笑道:“谢殿下体恤。不过说起来,殿下何故说这些?伤在我身,是我之事。殿下怕不是拿我作孩提絮说?”

    长忻不言,文琦道:“齐朝的长皇子殿下难道于前朝罪臣之子女皆是如此态度?兵法有言,统御部卒,必用恩威并施之谋,殿下此恩,文琦位卑身贱,无福承受。”

    他长文琦几年,阅历学时较她而言也丰厚。女儿家心思,如至清之水,尽览全貌。长忻笑道:“你若无福承受,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寻常人皆知,喉管为人身至弱,倘使你有心挟我以令,方才就该动手。不过你需谨记,杀人之人,也定有被杀之险。有心杀我,也要有本事。何况这里是亲王府,谅你罪臣之女也不敢奈何。”

    铁蹄破城,护城河两岸皆是孤子嫠妇。他身后是数万征军,是京都满城未亡人,是齐朝百年国祚。箭在弦上,使然如此。皇帝惊闻国灭,自缢慰民。日后,辒辌自宫门而出,长忻知是国殇,未曾加以阻拦。城中各家族女眷遣军押解,或就地格杀,或遣返回朝,种种不一。

    想时初见她,确是在军帐中。她瑟缩着蹲在边角,衣衫半泄。他从军数年,自知方才发生什么。此前拨军,他有明令,军中不得掳掠女子为军妓。破屋而入,长忻卸甲粗粗披在她身上。虽是遗民,他却未曾薄待。

    及檐下,长忻放下她。

    早朝晏罢,隆庆帝任命傅乔为陇西郡守的公文经门下责审,得以批复,择日启程。京城至陇西路途远,且一路上多山,少水,匪徒出没,颇不安宁。傅乔以幕士寄居,非是萧家人,也就不必三年守制。

    待至早课,众人应卯后,先生在上授书。傅乔虽官命在身,但毕竟尚未启程,顾而如旧习书。正讲着,底下一学生名陈瞻者趁先生眼中不留意,悄悄与傅乔递了纸条儿。原是他两个素来要好,赶明傅乔要走,他为挚友,自当送他一程。

    傅乔接了纸条,在案下拆开来看。上并无字,只画了两个人。一人身着青衣,头顶乌纱,乘马欲离,另一人伫在原地,折柳寄情。他与陈瞻相识数年,知他本不是自幼上塾,小时驰声画苑,与自己乃是笔砚至交。只不过家中男丁稀薄,自应取功名之路,因而于太学上书。

    哂笑过后,傅乔提笔道:“愿君一朝折桂,鹏程万里。他日若再见,自当寻处清溪堪羡,芳草芊芊,大宴数日,不话辞别。”复折了纸,扔至陈瞻怀中。索性有惊无险,二人以纸传情,来去数回,也没被先生察觉,反倒是引得一众同窗频频侧目。

    下了塾,陈瞻揽着傅乔自门出。

    “可知何时启程?”陈瞻道。

    “天气微晴时。”傅乔笑道,“你知道太学不是我的归途,终究不属于那里。子延日后自当珍重,切莫劳身。”

    万语千言,终有一别。

    “万望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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