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生一梦_第三十五章 锦瑟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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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锦瑟 (第3/3页)

儿子惨死的消息,也将自己反锁于屋内,烧炭而亡。

    李氏作为叛逆之族,朝廷本不允许将其安葬,但为了安歌,符彦卿与郭威便做主,带着夏尚直与赵元朗等几位心腹将士,寻了这块隐秘又尚算和佳的风水宝地,悄然安排着全族的下葬之事。

    符彦卿望着已经放置于墓坑中的李崇训的棺床,感慨着女儿的命运不济,便闭上双眼,伤感懊悔地喊出那句,“封棺盖土!”

    “等等!”一身青衣的安歌在绛珠的搀扶下,在迟来的马车上茕茕而立。

    符彦卿见她清醒过来,又喜又惧,索性拦住她的去路,“安歌,这里有我们,你身子虚弱,不应该再靠上前去。”

    “身子虚弱,日后可以恢复将养,可是今天,若再不看他一面,便是再也见不到了。”安歌向符彦卿躬身行礼,倔强无比,“父亲,您了解安歌,我想做的一定会做,谁也拦不住我。”

    符彦卿知道自己拗不过她的执念,便单手箍住她的手臂,单手搂着她清瘦的肩,用父亲坚强的身体为她传输着强大的依靠。

    两位身着孝服之人正伏在李崇训的棺椁旁,待安歌走近,便转过身来叩头,呈着哭腔不住地唤“少夫人”。

    安歌看到次翼和张琼的面庞,再也无法控制压抑已久的哀莫大于心死,颤抖着伸出手臂便要扒开他的内棺。

    符彦卿未曾料到她的手劲大得惊人,只得挥手示意,要兵卒将内棺彻底开启。

    同样是一身青衣的李崇训,此刻正安详躺在其中,嘴角似真似幻地浮出一丝笑意,白皙挺拔的俊颜依旧栩栩如生,仿若下一秒又能重见他那的酒窝浅浅。

    安歌扒在棺旁恋恋不舍地远望,好似要把他永远镌刻在自己的脑海,右侧脸颊随着心头绞痛更觉火烧火燎,感觉符彦卿愈发担忧地将自己圈在怀里,她便轻声安慰,“父亲,放我下来,我想和他最后道个别。”

    符彦卿的手臂刚松开一点,安歌已从腰间拔出佩刀,沿着发带齐刀划下,在周身一片惊呼中,长及腰间的黑发翩然落地,唯留齐肩短发在众目睽睽下,招摇着她的肆意妄为。

    次翼一下子扑到她身侧,俯身大哭。

    “你这样做,是想要气死我么?”符彦卿满腹怜恨,一个箭步上去将刀从她手中夺走。

    赵元朗赶忙上前搀扶住被气得晃身的符将军,“少将军,逝者已矣,断发难续,你不该如此苦自己。”

    而安歌此刻的心境却同仅剩碎发的头颅一样轻松,她微笑着将青丝整理平整,躬下身去,将发辫放在崇训冰凉的手指间,婉婉而言,“你们不必紧张,我只是不想让夫君一个人太孤单。用这缕青丝代替我,去陪伴崇训,我也觉踏实好过些。”

    “你现在这副样子,该叫不知情的人怎样在你背后指指点点!我的女儿不该受到这样的屈辱!”符彦卿火气未消,亦是满腔心疼不忍。

    “既如此,我陪她一起,这军营中便不会再有人说她怪异。”

    温热的手掌扣在安歌肩头,随即与她一同跪在棺椁之前。

    “子期,你竟然没死!”安歌满眼错愕,不禁悲喜交加,“你没死,崇训走得便可少一分愧疚了!”

    今日,他们三人心有灵犀地同着青色套装,只是,一人已逍遥离去,唯留下尘世间的两个,彼此慰藉,互相取暖。

    “是啊,我之前对你说过,我属猫,有九条命,轻易是死不成的。”钟子期跪在棺椁旁,捂着胸口,故作轻松语气,和他此生的兄弟知己做最后道别,“崇训,我想留在你身边拯救你,你总说只有自己能救自己。如今想想,还是你说的对,这个赌最终还是你赢了,子期愿赌服输,奉上发辫一束,陪君共赴碧落黄泉。”

    话音未落,钟子期抄起腰间佩刀,同样利落地割下自己的发髻,捆好放至崇训身侧,后与安歌相视一笑。

    “这样好了,安歌被你握在手里,我陪在你的身边,时光老去,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安歌和钟子期及肩的发丝迎风飞舞,两人被次翼与张琼一左一右搀扶着,一同看着灵前的封土一层又一层夯实,看着李崇训在了却尘世间的恩怨过后,踏着幸福的光圈,越走越远。

    “安歌,留在这里,我们一同将长发重新留起,可好?”

    “你到底是谁?”

    “我是郭威将军之甥,姓李,名重进。崇训被汉军扣留的那几日,我告诉了他过往的全部,他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后,还笑言说‘一个崇训,一个重进,果真是兄弟的名字’。安歌,我叫什么不重要,只希望你仍唤我‘子期’,这个名字,是好友知己才能唤的。”

    “我是符家人,不能呆在这里。”

    “在符家,没有人和你拥有同样怪异的头发。在这里,你可以依旧做你的少将军,想做什么做什么,没有人敢欺负你,你的郭伯父、柴大哥还有我,都会好好地保护你,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我想在这里为崇训守孝。”

    “少夫人,少爷临行前说,这世间还有许多未竟之事,需要请少夫人替少爷完成,故而您的心意便由次翼代劳罢。”

    “还有张琼,愿在此为少爷守墓,略尽绵薄之力。”

    安歌望着黑色的纸屑漫天飞舞,犹如一只只魅惑的舞蝶,震颤着轻盈的翅膀,扑闪着朦胧的青烟。

    如今,她重归自由,却是用余生被套上思念的枷锁换来的自由。

    所以,今后不论身处何方,安歌都不会忘记这座墓碑下深埋的那个他,那个若即若离、时隐时现、永远看不穿也得不到的他。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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