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生一梦_第五十三章 宠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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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宠凋 (第3/3页)



    “符妹你是否受伤?”柴荣借着马匹木桌翻滚下为两人留出的缝隙光芒,目不转睛望着躺在自己身下因酒劲绯红的双颊,急切地连连发问。

    安歌看着他硬撑着双臂,抵住身上万般重量的战马,便毫不犹豫地双手捧住风光霁月的硬朗脸颊,微抬脖颈,两瓣柔软即刻封住动情呼唤的来源,空气愈发稀薄,拥吻却愈发炽烈如歌。

    钗横鬓乱的飞天髻发伺机乱入两人苦苦纠缠的唇间,方才止住这场旖旎却又不合时宜的热情交织。

    酒劲未消,安歌唇角如新生的月牙弯翘,指尖流转间,便要将粘在他唇畔的发梢轻柔拨开,双眼迷离,喃喃耳语,“既然只有梦里能与你这般,求你再多停留一会儿……”

    柴荣顺势含住安歌葱尖般的指段,“如今,你终于伏在我的怀里,不再摆脱挣扎。”

    “崇训曾对我说,他的离开是因为命运对我另有安排,如今我确信,你就是我真正的归属和安排,是我此生苦苦找寻的人,故而上天入地,我皆与你相随相依。”

    “上天入地,我皆与你相随相依。”安歌回过神来,对着深邃如海的褐色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又何惧什么富贵贫贱的把戏。”

    柴荣一把将安歌拥入己怀,难以自持地亲吻着爱人的额顶,言语诉说间,竟渐生泪眼迷离,“我从未对旁人说过,我们相识了六年四个月,我也自始至终地克制了六年四个月。本以为这种煎熬将会伴我终生,却未曾想,命运之手终究为我心底难以言说的痛楚送来了最弥足珍贵的解药。纵然我已不再是皇家贵胄、威武将帅,却只想抛开一切虚无体鉢,只用柴荣这颗再也容不下旁人的心,和你在一起。只求你莫放手,其他,我皆不在意。”

    安歌听闻泪如雨下,耳畔竟想到数年前尾槿临别前对自己说的那句“主公宿醉之后,只叫过你的名字——符安歌”,他克制了六年四个月,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克制了六年零四个月!

    时间很神奇,是屏障,也是法术。

    有些事,在彼时时点,是万丈深渊的错,在当下时点,便是佳偶天成的合。

    万物万情自有始终,就像冬日逆开的海棠,美艳万般,却皆是世人眼中恶兆妖异,若待阳春三月,窈窕凭风而立,却又是“人世不思灵卉异,竟将红缬染轻纱”的旋天倒地。

    安歌侧颜深深埋入泛着清香的衣襟,整颗心激动释然狂跳到极点,却也安然踏实到极点。

    兜兜转转,漂泊灵魂终于交互归位,自此,水rujiao融,恩爱两不疑。

    “主公……”一声隐忍又泛着颤抖的甜柔女声从门前幽幽响起,不由令安歌垂心低叹,梦境虚幻,尔尔一瞬,梦醒时分,还需直面数之不尽的繁飞扰絮。

    轻装素简的尾槿便要小跑奔入柴荣怀中,安歌条件反射般地想要躲闪一旁,却被柴荣紧紧箍在胸前。

    她依旧毫无退意,遂抬手上前想要触及他额前伤疤,“妾身听闻主公受伤,坐立难安,连夜驰行快马至此,见伤深切,虽立于卿身,实则痛在妾心。”

    柴荣攒着眉头,微微侧身,灵活地躲闪了尾槿企图的肌肤触碰,“我全身大好,无半分差池。且如今乃戴罪之身,权利地位已随风而逝,跟随我于你无半分好处,你是万里挑一的女子干将,理应回到施展才华的大好天地。”

    闻此,尾槿哑然挑着如星眉目,无尽怨愤眸间闪现遁走,转瞬已是双眼噙泪,楚楚动人,“主公这是要赶我走?李夫人,是因为你的缘故么?”她突然朝安歌直直跪下,如弱柳扶风,委屈无辜浸润满眼,“妾身一介女子,漂泊无依,自小追随主公,李夫人您虽是后来的,又不屑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妾身愿意退位让贤,将主公完完整整地交给您,妾身不再做主公侧室姬妾,只求您留妾身……不,是奴婢!留奴婢侍候主公主母于身侧,就连奴婢的孩子也愿意一同侍奉主母和您未来的嫡子!”

    “尾槿,你不必如此。”安歌俯身探到她蜷曲的身前,言语潺潺,似乎隐藏着一丝不同往日的坚强与挑衅,“我和柴大哥不是你一言两语便可轻易拆散的,之前你言语行为乱我心智,是我并不知晓他心意所致,如今我们神魂已契合如一,我信他,如信自己!尾槿,有些感情,从头至尾皆不属于你,哪怕改天换地、斗转星移,哪怕你杀了我,我也会存于他的心里,你既无能为力,又何必如此轻贱自己。”

    听安歌如是说,柴荣心中更加笃定畅然,掌中纤细之手愈加发力握紧,虽心生不忍,还是开口朝那跪地之人诉出了断情缘的致命一击,“尾槿,山一程、水一程,不论出于何种目的,感谢你过往的支持和喜欢,但你的喜欢反而成了我的负累和恐惧,攥得我近乎窒息。前有千嫄,后有安歌,我于你并不值得,更有太多的对不起,只求你能给自己一回自由,也能放我们一番自由。”

    高大身躯感叹之间,已在尾槿头顶罩上一层阴影,“皇上虽罢了我的官职,却心慈留下家宅院邸,这些宅地便都留于你,也算是你为郭氏付诸心血之回报万一。”

    “我不要什么飞檐舍宇!我只想要你!”她歇斯底里地狂叫不已,横流泪涕。

    千般万般,彻夜奔袭,只求他完好无恙,只盼他挂怀点滴。

    然而,皆没有,自始至终,皆没有。

    一切皆是她的空欢喜与独角戏,从前他隐忍,或是因她的身份非比寻常,从而威胁他与之做戏。

    如今,他已贬为平民,她的身份对他毫无意义,又何况,他终可和期盼已久的灵魂诗意栖居,嬿婉及良时,欢娱在今夕。

    “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依稀记得那夜,她在柴夫人艰难默许下,终与他相卧鸳榻,她知他喜好诗词风雅,埋首书房一日翻箱倒柜才找出诗人李白这对飘逸洒脱的诗句,不仅恰到好处地倾诉自己的心意,更期盼着能换来他递增的宠溺。

    谁知她方一唤出,主公便闭上双眼眉间紧蹙,随之缓缓逸出其后那句“赤壁争雄如梦里,且须歌舞宽忧离”。

    她那时不懂哪里来的突兀“忧离”,直到随后几晚暗夜连续发梦,他口中皆是情难自已的“安歌”、“符妹”,自己终知晓,原竟是他怕在她身侧唤出那个心底的名字,伤了柴夫人的心,又怕别人起疑,污了那女子名节,便趁自己对他死缠烂打之际,纳自己为姬妾,又日日留宿在新居。

    原来他在此,并非宠爱自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为了放心地唤出那个禁忌之名,更肆意于梦境中放浪形骸、宽慰相思。

    他知道她会拼命维护他的尊严,守口如瓶,至于她是否因此伤心,他全然并无在意。

    待她的思绪穿越回现实,眼前一对璧人早已挽手离去,只留下倦鸟嘶鸣与倒地不起的自己,还有瞬间全然失色的落定尘埃与疾风天地。

    桂殿长愁不记春,黄金四屋起秋尘。

    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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