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家宴 (第2/2页)

“我自中年后便为枪、锏所累，身体一直不好，加上历经数百阵，伤痕无数，要不然，以我的年纪，最少也还能为家国做点事情。怀道（秦元罡字）也是从小力大，我倒希望他不要跟我一样，将来晚年能得个安乐。”说罢重重舒了口气。

    原来秦叔宝沦于草莽，生来力大，家传的枪、锏却是大异同类兵器。一般长枪，不过五七斤重量，已算重枪，秦叔宝的虎头攒金枪，却净重十八斤；普通一对双锏，最重不过三十斤，他左手锏重二十四斤，右手锏是杀手锏，比左手锏还重了一斤有余，因此他练枪锏比之旁人，用的力又不知多了多少。他青年从军屡经战阵，受伤无数，流血以斗计，以致年老，身体便垮得更快。史称叔宝中年后面如淡金，形销骨立，大抵便是因为身体受伤太多，不能养血之故，才使他未至古稀便不幸逝世，如此短寿，和他练的兵器和身体的好坏是有很大关系的。

    秦元罡拉着纳兰的手和他一道进到花厅，认认真真地道：“纳兰叔叔有空一定要指教指教我的剑法。”

    纳兰笑道：“当着师父的面，你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晓得师父责罚起来，厉害之极么？”云灵凤含笑斜了纳兰一眼，道：“元罡别听你纳兰叔叔的。他藏私呢。”众人都笑，一一落座。叔宝道：“纳兰乃是我的贵客，大哥与你先饮一杯。”

    纳兰连忙站起来道：“多谢大哥时时记得小弟，小弟今日喧宾夺主、借花献佛，这杯酒便敬大哥大嫂，祝大哥大嫂身体日日康健。”秦夫人笑得皱纹都开了，连忙举杯道：“都说我纳兰弟是个有心人，果信其然。大嫂多年已不喝酒，今日就破了这个戒，谢谢你，纳兰弟。”

    众人一饮而尽，秦元罡也不多食，站在纳兰与云灵凤身边，不断筛酒。叔宝又喝了两钟，这才开口道：“纳兰弟是有事寻我，是也不是？”

    纳兰心中一惊，偷眼一扫，见叔宝面色如常，微微放心，道：“大哥行军多年，果然料事如神，小弟佩服。”

    叔宝摆了摆手，笑道：“贤弟说哪里话来。兵法有云：‘为将之道，始察天时，次观地利，中用人和。用之以文，济之以武，守之曰静，发之曰动；亡而能存，死而能生，弱而能强，柔而能刚，危而能安，祸而能福；机变不测，而能决胜千里者，自由天之上，地之下，中之风，无所不入心也。数万之众，无有不力，规矩曲成，各尽其妙，定自然之理、决胜负之机、神运用之权、藏无穷之智’。大哥为将多年，谨守成规，不敢越雷池一步，是为安妥。与察言观色不同。纳兰弟是个谨慎人，有蜀汉时姜维大将之风，今来脸色郁然，定是心中有事，不能排遣，未知大哥说的对也不对？”

    秦夫人道：“纳兰弟有什么事只管说便是，都是一家人，可别生份了！”纳兰连忙点头道：“大嫂说的是。只恐说了出来，坏了咱们一家人团聚的兴头。”李若柯道：“纳兰这话就不对了。你把自己当作秦家人，为何要说这等见外的话？”

    纳兰站起来给叔宝和李若柯两个筛了杯酒，手捏酒杯道：“蒙大哥大嫂和王爷看得起我纳兰，我喝一杯，为大家随兴。”一仰头将酒喝了下去。叔宝道：“纳兰一话不明，做哥哥的这杯酒喝不下去。”纳兰道：“大哥满饮此杯，弟弟自有话说。”

    叔宝依言喝了一杯，纳兰再筛酒，道：“弟弟碰上一件为难事，要请大哥大嫂帮衬。”秦夫人道：“纳兰往日可不是吞吞吐吐的脾气，说，什么事？”

    纳兰便将崔夫人的事说了出来，道：“我勘验现场，发现有些不对，因此才特意来见大哥大嫂。”

    叔宝眉头皱了一皱道：“侯君集仗着皇上天恩宠幸，飞扬跋扈，轻慢文官，当年天策府里的将士也个个不放在眼里。知节（程咬金）从前线回来喝酒晚归，恰巧碰见他巡城，这厮竟欲将知节锁了当街示众，被知节一顿痛打，两人闹到皇上跟前。皇上竟然判知节过失，罚金三万，限令离京。知节前来辞我，我方知有这个过节，真是说来令人愤愤不平。”重重地将酒杯一放。

    要知河西节度使、鲁公程咬金乃是满朝皆知的火爆脾气，性情之暴烈，比之尉迟恭也丝毫不逊色。太宗并非不知，但太宗如此处置，无形之间就将侯君集与当年天策西府的将士划了一条十分明显的界限，程咬金大怒之下，连太宗的出师贺表也未曾接便策马离京，整件事果真弄得朝廷上下，一时风声鹤唳。以太宗之贤明，他当然深知河西节度使的分量，也更知当年贾柳庄四十六英豪结义之情，对程咬金的拂袖而去不过一笑了之，但却令侯君集更加地目中无人起来。

    秦夫人冷笑一声道：“二爷（秦叔宝大哥秦叔恭早逝，秦叔宝行二），皇帝当年所赐双锏何在？”叔宝皱眉摇手道：“我三年不上朝，皇上对我的心意，渐渐冷淡了许多。为了这点点小事便要将那对御赐的双锏请了出来，叫皇上得知，皇上要怎么想？”

    纳兰道：“大哥为难，小弟便不寻崔夫人了。”

    叔宝道：“何以破案？”

    纳兰道：“小弟再想别的办法。”

    叔宝沉吟半晌，望着秦夫人。秦夫人顿时明白叔宝的心意，点头道：“纳兰先回去，容大嫂想想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