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心绪染枯琴(丁) (第2/2页)
脊背,转身对杨忠道:“你说有酒?便去喝些吧,总算是遇见了故人。”说着一笼衣服,便向聚义厅中走去。 项尤儿等这几日均是在聚义厅中商议事务,故而聚义厅也颇为温暖。这时寨中头领多已随着项尤儿下山而去,便只留下耿忠儿与刘壮实镇守寨门,寨中也便只有男丁五十余人,加上妇孺七八十人,众人皆有巡寨堆土任务,倒反而让这聚义厅显得空旷无比。 此时荒木叟与杨忠、张大胆三方坐定,杨忠将温好的酒各递了一坛与荒木叟和张大胆,自己抱了一壶,便张口大喝起来。张大胆有样学样,也不管荒木叟,抱起酒坛也是就口便喝。这时却听得荒木叟将酒坛放在一边,冷冷道:“老西儿,你天冷的时候,疼的应该不是腰吧,应该是这儿吧……”说着伸手指了指胸颈之间的“中府xue”,又伸手去火盆上取暖,道:“你这套刀法,原本名叫杀虎刀吧,只不过因为你有个同在武川的弟兄飙将李虎,所以才将别号改了的吧。不过,其实你这杀虎刀一开始也不叫杀虎刀吧。” 说话间,荒木叟将手搭上了杨忠腕脉,闭目片刻,道:“嗯,我所猜不错,你这杀虎刀刀势威猛难收,若是久练,刚劲必然反震手少阴肺经,而其中,中府xue受震最多,长此以往,一旦寒气投入,便会使你胸腹间憋闷不已!故而一开始的称呼便是“煞府刀”,但后来代代相传,如今便成了杀胡刀了。”说着忽然手上翻转,指尖沿着少商、鱼际、太渊、经渠、列缺诸般xue位一路点上,便是已然在替杨忠按xue了。 杨忠初时还待推脱,但不料荒木叟的劲力到达xue位,他全身潜力似乎都被搅动起来一般,浑然没了言语的余暇,只顾调息定气,便连酒坛子都滚到了一旁。便这般半盏茶时分,杨忠忽然大吼一声,面色由红转青,渐渐回归本色,长出了一口气后,对荒木叟拱手道:“医老果然妙手啊,杨某觉得好受多了!” 荒木叟点了点头,道:“唉,我这番功夫,只是能减缓你一时伤痛而已,你此后用刀之时,宜多收三分劲力,还有,此后这酒,便也戒了吧……” 杨忠听到此,胡子一竖,两手连摇道:“要不得,要不得!杨某平生乐事,便是杀强敌与饮烈酒,医老这是要了我老西儿的命了也!” 荒木叟看他拒绝的坚决,颇有孩子气,不由得也是一笑,心中却已然暖了几分。
却听得杨忠问道:“医老,方才你帮我梳通手少阴肺经,用力有激有缓、有推有拔,从前俺练真气,都是一味冲关而下的,却与医老之法不同。”他此番问话,实是藏着想要荒木叟将方才那套手法传与他的念头,因此话语中颇有推崇。 荒木叟看出杨忠意思,叹了一口气道:“世人皆以为经络是行气的脉络,但却不知,这气为阳者,是为何会循着经络流转的!”说着他抬起面前酒,浅浅喝了一口,似乎是没料到这酒如此之辣,喘了几口气之后,又道:“人之躯壳,其实恰似天地世界,期间或有山川丘陵,或有河流湖泊,其中例如气海,便如同藏气之所,再如涌泉,便似是喷泉之窍。作为医者,不过是使得这人体的天地之间,该通畅处通畅,该协调处协调罢了。但世上妄人颇多,非要移山填海,不自量力,逆天而行,岂能不病?唉……” 杨忠乍听闻这番天地医道,不由得心中肃然一凛。他平素虽说是伤病纠缠,但惯于战阵,多少也有些讳疾忌医,本来他今日求教,多少也有分散荒木叟哀痛之意。但却不料听的这老者一番言语,杨忠顿觉心中颇有所悟,他却不知,荒木叟在木系一道的修行,已然达到了第五层的“尔顺”境界,所言之事所解之道已然到了“顺者自然”的层次。 却说医道虽被列为黄老,但这木系魂力的境界划分却是用孔夫子的人生履历来对应,盖因医道亦是扶正逆天之术,且悬壶之意颇有济世的使命之感,实与儒家暗合相契而已。再者这世间三教九流若是溯源之处,儒道本为一脉,便连孔夫子也是学礼于老聃,因此医道与儒道相符自也是当然,甚至于就算佛家的药师经中都有“佛是大医王”之说,均是把医国医世与医人相通了,此是旁话。 却说聚义厅上,烈酒将凉之时,杨忠正在沉思,却忽听得一个急促之极的脚步声忽然闯入,耿忠儿大声结巴叫到:“不……不好了……有人攻……攻寨来了!” 杨忠闻言,冷哼一声,问到:“是荀府那些小狗吗?终于来了……”说话间眉头紧皱,手已然按在了旁边杀虎刀的刀柄上,双脚也不见动作,便已然长身而起,接着转头看向张大胆,沉声问道:“准备好了没?” 张大胆闷着头大大灌了一口酒,狠狠点了点头,两行热泪却顿时涌了出来。 耿忠儿一抹额头上的汗珠,急道:“不……不……幽焉……说……说姓吕。”他这时一心急,话就更说不利索了,只急得他双手连搓。 杨忠正待再问,这时荒木叟忽然皱眉说道:“来的是吕焕先!” 杨忠听闻“吕焕先”这三字,不由得浑身一震,当下提起杀虎刀,惨笑回头对荒木叟道:“医老,您保重,老西儿我早想会一会那吕焕先了!”说到最后,豪气又升上胸臆,大步走到聚义厅外,翻身上马。张大胆默默则扛起了大石磨盘,紧随其后。 荒木叟目送杨忠离去,摇头一笑,抬起了面前酒,饮了一口。 今日或许便会死了吧! 逃了一辈子,他此刻已然比旁人老了许多,也寂寥许多。 总是送人走,有什么意思! 逆天延命,真不如顺而魂销啊! 荒木叟目光转向灵堂方向,似乎看透了世间一般。 一股豪气也隐隐在他胸中燃起。 “唉,看来是老得昏聩了,居然开始想死了呢……”荒木叟浅饮自嘲。 脑中忽然想起那句“黄沙瀚海,恣意纵横”,荒木叟嘴角微微扬起,随手打了一个响指,不远处的松树上,忽然孤零零地绽放了一朵梅花。 ———————————— 《走近科学》:“偃术,作为一种历史悠久的机关传动技术,在中国文化的早期时代,便有先民不断开发,其中佼佼者,如春秋时期的车芸、水镜,秦汉时期的班大师、唐朝的谢衣和乐无异……” (注1:本章中提及的“束水攻沙”策略乃是明朝万历七年(1579年),由当时的水力学家潘季驯提出的,此法对明代以后的治河工作产生深远影响,有效的改善了黄河河床深度。不少水利史研究者和水利工作者都以极为钦佩的心情对潘季驯的贡献作出过很高的评价。 注2:本章中提到的“黄河长江不能偏废”理论源于著名编剧刘和平先生所著《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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