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舍却残生犹不悔 上 (第2/2页)
头,锦衣玉食,我也不曾饥肠辘辘。你瞧,这织机还是她送的呢,我跟她提的时候原还担心她不允,谁知她竟很爽快地答应了,当日便派人送来。我就算对她不满,瞧在她这样殷勤的份上,也就该知足了。” 秦冕手指织机,还有那已经织就了一些的锦缎。白玉彦起身用手触摸,不想再谈伤心的事,便破涕为笑道:“你说的那么热闹,不知道想织个什么样子的?” “我想……”秦冕撑着头凝思了一会儿,“就织个故事吧,这样看着也新鲜。” “故事?”白玉彦呵呵笑了起来,“果然你是个读书的,人家都织鸳鸯织凤凰,你却要织个故事,不妨说出来先叫我听听?” “你呀,何必性子这么急?我说出来也不碍,只是若现在讲了你收到织锦再看就没意思。我这里有一本《汉经国列传》,说的是汉国前三代帝王的事,我织的也与这本书有关。我且给你,等你看不懂的时候,自己到书中找答案去。”秦冕起身翻出了压在床铺盖下的书交给白玉彦,认真地叮嘱他,“你答应我要好好保存,一则要贴身收好,出了门不许声张。二则,你不可对任何人说此事,若你看不懂,你可求皇太女帮你参详。” “好,我知道了。”白玉彦心中疑惑,却因秦冕再三叮咛,只得按照他的吩咐去做。收好了书,秦冕唤了小侍进来,命其准备酒菜款待白玉彦。白玉彦虽惦记东宫有事,却总觉得难得见秦冕一次,终于还是决定留下来陪伴他。 与此同时,东宫廖红轩院外正有人在发生口角。 茹筝恨恨的瞪着卢氏,指着自己被桐油污浊的秀鞋和裤脚,“你说,这怎么办?” 卢氏本来已经摔了一脚,此刻顾不得膝盖疼痛,忙爬起来哈着腰连声说对不住。裤管和绣鞋的确染了油渍,卢氏并没多想,便抢步过去蹲下身子用衣袖擦。 茹筝尖叫了一声,猛向后退了两步,喝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内府派来做杂役的下奴,也配来碰我的衣服。告诉你,这一身的行头都是皇太女殿下赏的,你敢弄脏了,你长了几个脑袋?”庆瑞斋的小侍因平日伺候宁婉,在东宫都比旁人高出一头。宁婉日常裁衣所剩的布料,择捡了不犯忌讳的分赏给这些小侍们,或做衣裳或做被面,也有下脚料绣个荷包或者绷在鞋上做缎面的。茹筝岁数不大,却自打进了东宫没多久就跟在流鸢身边伺候宁婉,也算是流鸢一手**出来的。年后刚升他做了从八品的良使,庆瑞斋的侍从里头又属他最漂亮最讨巧,宁婉叫他当值的次数比旁人多,因此他除了比一般无品级的奴才都体面之外,说话的底气也特别足。
内府的管事听到发生争执匆匆赶了来。卢氏听到皇太女三字,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跪在油桶翻倒的地面上打哆嗦。管事自然也认识茹筝,知道皇太女身边的人绝不能得罪,陪着笑脸道:“筝哥儿消消气,他一个下奴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你出气就是。” “哦?那敢情好,免得脏了我的手。”茹筝的腰杆挺得更直了,“你说说看,他打翻了油桶,又弄脏了我的裤子鞋袜,该怎么罚他?” 管事见卢氏害怕的模样,略略摸了摸下巴,用商量的口吻说:“咳,能多大的事儿?要不打他几板子得了。他一个下人,又上了岁数,手脚不灵便也是有的。你的衣服叫他给你洗,鞋也叫他给你刷,再给你赔个不是可使得?”卢氏素来老实本分,内府的管事知道他的底细,也不愿多为难他,这番话自有些求情的意思在里头。 偏偏茹筝不买帐。“那不行!这么便宜他人人都会说我好欺负呢!以后再有什么阿猫阿狗的手脚不稳当,也这么轻恕了吗?难怪听人说别看内府面上威风,私底下很有些人作法,我们东宫就不会这样,有一是一,有二是二,赏罚分明。” “那依着筝哥儿该怎么处置?”管事被茹筝一同数落,猜测此事不能善了,决定丢卒保车。 茹筝招来廖红轩看门的小侍问道:“听说去年有人打碎了兰君心爱的花瓶,被杖责五十赶了出去可是真的?” “是,是真的。”那本是兰若霖禁足之前发生的事,茹筝故意拿来说。卢氏听到杖责五十,脸色顿时惨白,手脚并用向前爬了两步,跪在茹筝面前使劲儿磕头,“奴才不是有心的,请哥儿高抬贵手,饶了奴才吧。” 管事也一旁道:“就是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他知道错了,你可怜可怜他,别说刑杖五十,就是二十下也能要了他的命去。” 茹筝撇撇嘴,“我又没说要打他,我只是拿了东宫的旧例给你们参详。人是内府的,怎么处置还是你们决断。不过我的衣服的确是殿下赏赐的,这油又是给兰君添灯烛的,他得罪了我不打紧,可不敬殿下,不敬兰君,不教训教训怎么能说得过去?” “他、他不是故、故意的。他、他是被、被我吓、吓着了,哥、哥哥你别怪、怪他,我、我给你赔、赔不是……”站在茹筝身后的李允昭一直低着头,此刻再也忍不住开口替卢氏辩解。 但话音未落,茹筝猛地回身,啪的就甩手给了李允昭一记响亮的耳光。 李允昭始料未及,无辜的望着茹筝,茹筝劈头盖脸的责骂他,“你不出声没人把你当哑巴!我就知道跟你出来肯定没好事儿!你这个丑八怪,也不打盆水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儿!别以为殿下留你在庆瑞斋养花儿,你就一步登天了!你这个样子给看门的提鞋都不配!既然知道自己长得丑,就没事别到处乱跑出来吓人。告诉你,别以为先罚了他,回去之后你就可以安生!庆瑞斋里头还轮不到你作主呢!今儿要干的活儿你可干完了?没干完就快滚回去干!滚!” 大奴才骂小奴才,透着十足的厉害和精神头儿。 李允昭不敢再多话,偷偷朝卢氏望了一眼,凑巧卢氏也正神色哀哀望向他。 李允昭鼻子一酸,捂着脸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出好远,心里又记挂卢氏的安危,抹了两把眼泪匆匆折返回来,不敢近前,只躲在不远处一棵大树后头瞧着。 这边,卢氏已被管事命人绑了押在院门口,不一刻拿板子的侍卫来了,李允昭心里默默数着,整整二十下。李允昭泪流满面,侍卫掌刑之后与茹筝一并说笑着走了。卢氏被松了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管事叫人抬他去下人的耳房。李允昭一路跟着确定了卢氏的住处,这才暂且忍下心中悲痛,快步回了庆瑞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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