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天堂_(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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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第5/5页)

,心思却全不在上面。

    我感觉这似是强迫,而且有违他的本意,但没办法,我在想,他定知道了我受贿的事儿,他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下面的安排或许就是一个明证,他没有按他曾经说过的让我接任经贸部,而是调我去了他身边。经贸部仍由原来的那位负责,这是一个最有油水儿的部,下面尚且如此,更何况主管的部长呢。所以,尽管他总是说要栽培我,但我却总是认为他在戒备我,因为他实在太深了,深不可测。

    还是少说碎话,单说之后的我几乎成了酒陪,因为他终日都在酒桌上,尽管我一向自负酒量,但还是感到了累,而他却不,一斤酒下肚,只要在车上一迷糊就又清醒神气起来,而且照样能够作战。

    “作战”是他的话,他称喝酒为作战,说自己有个铁胃,天生的。

    但我觉得他有些言过其实,他经常说些言过其实的话,而且也喜欢别人言过其实的夸奖,就如同得了奖一样地高兴。

    之所以这样说,我有他经常捂着胃难受的事实为证,按说他的财富足以让他过几辈子,包括他的家人,其实,他没有家人,据说他生理上有问题,结果几次婚都离了,没有留下一男半女,而且显然地他从不去娱乐场所,尽管他说这叫做修身,这修身是他自戏文学来的,这是一个谜,我无法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分明在硬撑着,或许他只是一种精神,这种精神最是鼓舞人,所以,我不得不佩服他——三教九流,他竟会有如此多的朋友,甚至包括政府以及政府部门的头头脑脑,尽管他年龄不大,但大家都愿意他自己也喜欢别人称他“老大”这个带有黑社会色彩的词儿。

    他一身豪气,逢到场面他总是模仿着电影里指挥作战的将军那样把手一挥,先是介绍我,说我是他的总经理助理,尽管他并没有公开宣布,而且严格地按公司制来说是不严格的,其实,整个公司都是不严格的——然后,才介绍别人。

    我不知他的这种做法是否正确,只有感叹自己的知识远远不足,真的,有时候的知识不能光看学历。

    我的感触越来越深,却总是没有时间去探究,真的没有时间,因为他有办不完的事儿,他擅长连轴转,或许有人会认为这是借口,说借口也行,因为极偶尔地碰有他不连轴转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兴趣去探究,却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人总不能凡事都去探究的,该听之任之的,就听之任之吧。

    ——最后,他会说,冲啊,占领高地。

    他的口齿有些不清,或许看多了他唯独喜好的战争片,他不自觉地就会流露出类似的词儿。

    他又是认真的,许多事都是在酒前谈完的,其实,我也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谈成的,反正,他酒桌上从不谈事,酒后无一例外地会兴奋地喊着:碉堡又攻克了。这碉堡又是什么呢?订单?还是人?自是无法说清了。

    他是一个谜,或者称之为奇迹更为妥当。

    我感觉我们必须从他身上汲取点儿什么,或许是“人是诸多要素的组合体,这些要素都紧密相连,若是一处发生了错误就会产生连锁”?带着疑问,还是必须要说他。

    这是一个铁人,铁人也是人,是人就会生病。

    那一天,他住院了,这是多少年不曾有过的事儿,他说这是自己命贱修来的福,这次却不同了,他甚悲观,在我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强烈地预感,或许命运中虽不及我刚才所说的疑问,但冥冥之中肯定存在着某种关联。所以说,有些人命中注定是不能生病的,象他,生病就是一个重大事件,许多人当然全是他的朋友都这样认为,因为去医院探望是必须的,其规模之宏大不会亚于地方上的任何一位首长。

    他苦笑着说,原以为病了就能清闲些,连生病也是不得清闲的,这就是贱命。

    看得出来,他没有象往常那样因此而感到幸福,仍是悲观,尽管悲观很少发生到他身上,或许这只是他留给别人的印象。

    这是一个不祥的兆头,我认为,而且兆头很快就应验了——检察机关找上门来了,因为税务局长的事儿,老小子肯定扛不住已经交代了。

    送他十万块钱是我经手的事儿,但我没有承认,虽然有些亏心——对于亏心的事儿,我的认识明显发生了变化,或许因为过多的原因,我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曾经有人说,这就是人的进步,但我宁愿不要这样的进步。不是做假,我的态度甚坚决。

    原以为检察机关不过是例行公事就此算完了,他却说,没这么简单,有人在整咱。

    他甚清醒,却搞不清到底是谁,他待到医院里苦思冥想了几天也没有搞清,他认为,只要能够认清目标,他就没有攻克不了的碉堡,正是“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啊。他很无奈,无奈是人生最怆然的事之一,他说,这世上真难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人得罪了,即使你小心翼翼。

    这竟是他第一次跟我流露如此悲观的话,他的话很快应验了,他被检察机关从医院带走了。

    这是一个中午,他很镇静,临别时悄悄告诉我,别怕,相信我,打那几个电话。

    我是信他的,但这几个电话到底该不该打呢?我迟疑着,还是按他所说打了,但对方拒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如此谨慎又如何成事呢?我开始动摇。

    然而,未及我动摇,他果然出来了,只是补缴了两千多万的税款,公司从此陷入了绝境。

    陷入绝境不仅是钱的问题,还有树倒猢狲散的原因,他的结拜全算了。

    我已看不到公司起死回生的希望,因为连我竟也捞取了一些资本,不过,我捞取的只不过是略高于我工资的金钱。

    他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颓废,只自言自语道,散了,散了也好。说着,他透着亮的目光又转向了我说,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远胜过上亿元的资产。他在说我,显然是在鼓励我,又怕我不信似地说道,真的,别不信,这可是我全部经历的总结啊。虽竭力抑制,却已明显在感叹。

    我无语,他也静了下来,望着天,死灰一样的眼和脸,许久,仿佛天外飘过来的声音:你愿意跟我一起东山再起吗?我仍无语。

    他追问,不信我吗?人品,还有能力。

    我还是无语,只觉这话太过突然。

    说到这里,农村小老头停了下来,显然他想给兄弟们留下疑问。

    果然,他只顿了顿就问道,兄弟们猜猜看,我会如何选择呢?见兄弟们只摇头不语,他才又说道,确如他所说,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如离弦的箭,若不是半路夭折,就别无选择。

    这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吧,从他那里,我获得了金钱,当然更重要的还有课堂上无法掌握的东西,这东西或许比金钱更重要,尽管这只是一种精神,而非品质。不过,其时我父亲已经仙去了,我宁愿他没有仙去。我无数次地产生过回故乡的念头,或许为了衣锦还乡,或许……

    他没有说完另一个完整的或许,声音已变成了感叹,却莫名其妙:别无选择啊,细辨起来,我还是希望做支书,不是因为它便是正经的行当,终究还是它滋味多一些,人活着,理当活一点儿滋味的。

    到底怎样呢?见他欲结束,兄弟们都盯着他,分明在催,他却抛下了一句“别无选择啊”的感叹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最后,他居然留下了悬念,兄弟们难免有些不甘,但终究只是假如,兄弟们还是原谅了他。

    这时,他却突然加了一句:别以为这是假如,其实是我的一位同学的未完的经历,据说,他的这位老板后来通过关系与农科院的教授又拉上了关系,专搞农产品深加工,居然真的东山再起了。

    太画蛇添足了,大家都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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